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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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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先去忙活,不必着急。”宋鸣珂凝步。

“实在抱歉,阿言你先陪殿下走走。”霍锐承歉然揖别,领仆从离开。

宋鸣珂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垂眸处又添三分忧虑。

“雪意袭人,殿下先移步至阁子吃口茶,可好?”霍睿言一如往常的温和。

宋鸣珂默然未语,眺望侯府内亭阁台榭、草木瓦石,有短暂失神。

昨晚,她彻夜未眠,于东宫书房秉烛翻了一夜书。

诚然,如宋显扬所说,大举南迁不现实。

然而她和太子兄长皆无实权,即便说服霍家相助,侯府能力有限,如何把损失减到最轻?

沉思中,她缓步向前,霍睿言默不作声跟随在侧。

骤风拂动二人衣袂,轻轻摩挲,若即若离;脚下踏雪如踩玉屑,铮铮之音此起彼伏。

他屡屡欲言又止,不时转头细察她的情绪变化,清澄眸光如有忧虑,如有抚慰。

余桐一反常态落在两丈之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宋鸣珂心不在焉,冷不防脚下一滑,重心往后。

正当她以为要摔个四仰八叉时,后腰陡然一紧,一股刚柔得宜力度从旁而来,正是霍睿言及时伸臂,悄悄托住她后腰。

“当心……”他待她站稳后立即松手,歉疚地补了句,“一时危急,如冒犯贵体,还请恕罪。”

“我笨手笨脚,还好二表哥反应敏捷。”

她清浅一笑以表谢意,偏生一抬头,正正撞入那双朗若星辰的眼眸。

刹那间,三魂七魄似被漩涡吸附,竟全然忘记挪移视线,就这么怔怔凝视他。

对视片刻,二人不约而同转望被掩盖色彩的朱梁碧瓦,颊畔无端起落不寻常的绯雾,良久方继续前行。

楼阁炭火正旺,案上除瓜果点心,还有一整套茶具。

霍睿言恭请宋鸣珂落座,问:“殿下用什么茶?”

宋鸣珂笑道:“随意即可。”遂屏退左右。

以麸火引炭,霍睿言亲手打开漆盒,启封一黄纸包装的茶团。

“这……”宋鸣珂看清茶饼表面的镂刻纯金花纹,脸色微变,“这密云龙极其难得……只在皇家宗庙祭祀的时候用上一些……”

“今年春后,父亲得圣上御赐了一饼,确令众臣艳羡不已。我乞了过来,一直没机会细品。恰逢今儿殿下屈尊,我趁机饮上一盏解解馋。”

宋鸣珂微笑,目视他修长手指隔纸捏碎茶团入碾,却听他温言问:“殿下眉间忧色未散,此间并无外人,可否容我分忧一二?”

“我先来。”宋鸣珂未答他所问,直径接转茶碾,用力碾茶。

前世,她常与小姐妹切磋点茶,以汤色与茶沫保持时间长为技,数年下来,二人难分高下。

奇怪的是,她忘了小姐妹的姓名,却记得相处的琐碎片段。

当碾碎的茶末扫出,宋鸣珂的心平和了许多,专注筛罗。

霍睿言错愕,静观她无比纯熟地用茶刷扫下如尘烟的茶末,纤纤素手置汤瓶于风炉上,眉眼沉静似一汪不起波澜的平湖。

瓶中汤响,她挑了一疏密有致的兔毫盏,以热水协盏,将茶末挑入温热盏中,注入沸水调膏。

她专心致志,左手提瓶,沿盏壁注水,右手执筅点击,汤花初现;二汤自茶面周回一线,急注急止,加力击拂,汤色渐开;三汤点入沸水,手腕力度渐轻渐匀,蟹眼沫起;四汤筅缓慢而转,五汤筅轻匀透达,六汤筅缓绕拂动,七汤分轻清重浊,汹涌乳雾溢盏,周回旋而不动。

霍睿言叹为观止,恭敬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竟有几不可察的轻颤。

他观色闻香,品了一口,凝视她清秀面容,笑道:“殿下技艺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宋鸣珂一惊。她只顾沉浸其中,忘了兄长不精于此道!

“二表哥谬赞,游戏之举,但愿不辱没这密云龙团。”

她心虚掩饰,幸好霍睿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另协一盏,重新调膏点汤,七汤过后,双手奉给她,而她先前炮制的盏中汤花仍久久未消。

窗外疾风急卷,雪如碎玉抛珠,泼天而落,簌簌微响。

阁中二人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他们各自品尝对方所制茶汤,从馥郁香气和甘醇口感品悟彼此性情,心气逐趋平定。

一语未发,胜过万语千言,眼光偶有交汇,均带一抹温厚笑意,仿佛世间汹涌的寒气不曾透入这小小暖阁。

两盏茶时分后,霍锐承大步登楼。他对茶无多大兴致,直往嘴里灌了几口。

霍睿言无奈,笑着将焙笼、瓢杓、碾、罗合、筅等物一一收好。

人员到齐,宋鸣珂简明阐述她凭借去年暖冬,及今年雪来得过早,推断今年会有大雪灾。而昨日她请示皇帝,遭定王讥讽,迫不得已,才来侯府请他们协助。

霍锐承兴许没料到“太子”造访,一开口就是大难题,震悚之下无言以对。

霍睿言倾听过程中蹙眉未语,此时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今年干支为‘木运不及’加‘阴水’,入冬后则‘太阴湿土’和‘太阳寒水’,极可能出现大规模冬水横行。

“此外,炎夏时北域多地陆续上报有长时间日晕,的确符合古书记载‘安居而日晕,夏风雨,冬冰雪’之征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得不防。”

宋鸣珂意外获得理论依据,悬浮半空的心稍安,当即取出怀中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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