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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冬年轻时也种地,之后有幸学了农术又跟着老王爷才有了个出身,可他永远记得种地的苦,吃不饱东西,能吃豆子吃饱就算是好日子了,很多时候都是随便煮点野菜,合着豆子糊弄肚子。

这块有蘸酱的麦饼子就是很多人一生中最好吃的东西了,是贫瘠劳苦的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味道。

宋冬又清了清嗓子:“这麦粉怎么做面饼,怎么用菽豆做酱的方法,郡王爷说了,都要教给百姓。待会儿每个村子里出两个伶俐的媳妇,统一到县廷府里学。以后大家就可以用石碾子磨麦粉,自己做着吃。这石碾子和其他农器也租借给村子里。”

这下空地里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他们心里茫然,本以为城里的大人只是好心给大家尝尝,可没想到,这些做法,包括拿豆子做酱的办法,都会教给他们?

宋冬顿时有些不悦,他说:“郡王爷仁慈,这样好的法子都愿意教给你们,本来我就说,教大家种蘑菇、种出来了减赋税,已经是天大的恩德,现在倒好,郡王爷还要教大家做这么好吃的酱,还要借农具,我看,就没有哪些农民是这样娇气干活!”

这个时候有村民颤抖着声音说:“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教给我们?以后大家就不用吃割嗓子的麦饭,可以吃上麦饼子了?”

宋冬又板着脸:“那得看你们麦子能不能种好!要努力种田,有了收成才能磨麦粉!”

这话一出,一些年纪大的村民一下子流出了眼泪,眼泪流进了脸上沟壑一样的深纹里,旁边年轻一点的村民也鼻头一酸。小麦比栗米收成多,可麦饭实在难吃,因此大家都种栗米和豆子,可眼下小麦能够脱壳了,做出来的东西还这么好吃,那当然可以多种小麦!这下不用多花任何力气,收成就能长起来!

至于脱壳,已经有村民试过了,那石碾子用起来比杵臼轻松得多,用这个给小麦脱壳,比拿杵臼给栗米脱壳还轻松。

边杰连忙小心地问:“宋大人,既然是租借,这租金怎么算哩?”

边杰心里忐忑,他已经做好了听到高价的准备,这些农具这般好,比他家祖传的那把铁耜都好,别的不说,就为这个石碾子,出几石粮食他也愿意。

宋冬说:“这里的每样农器借一年,收一斗粮食,中间坏了可以去县廷府报备,不需要额外材料就能修好的,不收钱修理,需要材料的,收材料钱。所有农器由村长来管理,到了收农税的时候,村长统一把农器租子交给县廷府。”

宋冬把其他几样农器的作用讲完,看着租借农器的事情已经说好,就匆匆带着人又去了下一个村子,他今天要跟所有村子宣讲完农器。只剩下边家村的村民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了个满怀。

边杰先回了神,他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说:“石碾子公用,其他的农器,谁要租借?”

边老三第一个站出来:“我!我要借那个钉耙!”边老三心中火热,他家里壮丁多,租来的农器可以几个男丁轮着用,这农器不用歇着,多划算。

其他人看边老三抢了先,也纷纷赶紧报名起来,有家里劳力少的,就和邻居凑在一起,一起租一把农具,轮换着用。

边老三喜滋滋地拎着钉耙回到自家田地,跟自己儿子说完今天的新鲜事,大儿子迫不及待地就拿起了钉耙使用。这钉耙做工精致,前面有四个木齿,上面还裹着铁皮,极其有力,大儿子拿着钉耙往田里一薅,很快就带起一大片杂草!

用这个钉耙除草不禁快,还不用弯腰!大儿子停下来,说:“爹,你用吧,我和弟弟还是拿手跪着拔草哩,你腰不好,用这个舒服!”

边老三心疼儿子,想让儿子用,可到底还是禁不起儿子劝,于是就边老三在前面用钉耙薅草,两个儿子在后面把漏网的草根拔掉,三个人齐心协力,太阳都还开始落山,地里的草就锄了一遍。

拿着钉耙回家,因为今天省了力气,边老三和两个儿子也不觉得疲惫,索性又去山上拣了柴火,等担着一大捆柴火回家,这时候天才刚擦黑,能舒舒服服歇个晚上。换平日里,光拔草到这时候都没拔完,柴火也还没捡,哪能休息呢?

第7章 开荒

自从农具从县廷府发到了村子里,村民们干起农活来只觉得更加有力气。

有了工具,原本落后的生产力就自然会被解放出来,南沧县城里悄然酝酿着一场变革。身处其中的村民未必能准确说出什么大道理,无非就是村里的老人感慨说他们赶上了好日子,以前做农活哪有这么趁手的家伙可以用,或者就是人们心里隐隐约约的一种感受,生活好像就是有了变化。

这个变化是小郡王爷带来的,自从小郡王爷管起了南沧县,一样一样的新东西出现,村民的心里有了盼头,闲下来他们总爱说,郡王爷是大贵人,听说老诚郡王妃怀上郡王的时候,就梦见了仙人。

是什么仙人?有人说得是灶王爷,听王府的厨娘说天底下没人比郡王爷更懂美食,这倒有些道理,毕竟大家都吃过菽豆酱,也有人说得是司农的后土娘娘,大家都是庄稼人,可谁见过这样好的农具?打铁的耿铁匠都说没见过,是按照王爷给的图纸做的。说到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宣瑾瑜倒不知道街头巷尾如何议论自己,她只是发现系统声望值时不时涨个十来点,而她愉快地拿去抽卡,可惜不管她怎么净手更衣,也没抽出什么良种,倒是抽出了几盒现代的冰淇淋。

美味的冰淇淋抚平了宣瑾瑜不少非酋的伤痛,吃着冰淇淋,宣瑾瑜开始琢磨系统任务。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打造农器,宣瑾瑜已经花出了数百两银子,现在还在继续支钱打造下一批。

宋冬碎碎念了不少次,希望宣瑾瑜提升农具租子,或者打造一批农具即可。在宋冬的观念里,种地完全可以靠双手。他却不知,宣瑾瑜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那就是系统显示的【解决封地粮食危机】任务一直没有提示完成。

按理来说,到了秋季,南沧县民手里多少有点卖蘑菇的闲钱,哪怕今年欠收,也可以拿钱买粮,可系统却毫无反应,这让宣瑾瑜不禁思考,难道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南沧县和附近的几个县城都会一起出现粮荒?

一往深想,宣瑾瑜心中就涌现出巨大的危机感,她连日催着农具铺加速打造农具。只有有了农具,才有真正实施田间变革的条件。

南沧县耕地极少,饶是这样,村民们披星戴月干活,才能把农活干完,根本没时间没力气去做些旁的。宣瑾瑜查看了南沧县的田簿,这三五十年间,耕地面积没有丝毫增加,田地出息也未有变化,落后的生产方式迫切需要变革。

在宣瑾瑜的坚持下,按照十户一套的数量,农具一直在不停产出,算着数量也差不多了,宣瑾瑜找来宋冬,告诉他要组织开荒。

开荒?自打郡王爷上任这一个月,宋冬觉得自己已经见怪不怪,可他错了,他经历的还不够多。要知道,打南沧县城有县志起,就没有记载过开荒。

开垦荒地是极其繁重的苦活,荒地上盘根错节着杂草和树丛,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去掉这些还要犁地,初代诚郡王的时候组织过一次开荒,废了一年的徭役功夫,日日盯着村民干活,也才开出十来亩荒地,于是不了了之。

可现在小郡王说要组织一次开荒?宋冬木然回答:“王爷可是打算用村民今年的徭役来开荒?”

“错,开荒之所以不成功,就是因为总是让服徭役的村民开荒。”宣瑾瑜一开口,又是宋冬闻所未闻的论调。

看着宋冬疑惑的眼神,宣瑾瑜耐心地解释:“过往让服徭役的村民来开荒,开垦出来的荒地归谁?”

宋冬脱口而出:“自然是归官府!土地本是官家所有,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只是用了村民的劳力而已。”

“既如此,村民为何要在垦荒时卖力呢?地既不归自己所有,那自然只是数着徭役时日干活了,垦荒本就不易,人又不肯用心,此事如何能成?”宣瑾瑜意味深长地说。

宋冬此时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他颤着嗓音说:“郡王的意思,可是将开垦出的荒地分于村民?”

“正是如此,南沧县约有千户,此次开荒,每户限垦荒二亩,其中一亩自有,另一亩归县廷府所有。如此一来,南沧县多出二千亩农田,县廷府多出一千亩农田,或租或卖,所得银两足够修建水渠,而农户也能多出一亩自有耕地。”

宋冬听完,他想说这太疯狂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又想说这不可能,可他心里却坚定不移,如果,如果说每开出二亩地农户就能拥有一亩,那每户人家一定可以做到。他明白农民为了土地能有多勤劳。最后宋冬只哑着嗓子说:“从来没有人想过把地分出去……”

“这就是开荒从未成功的原因。”宣瑾瑜平静地说。

“可每户如果新多了一亩地……”宋冬蠕动着嘴皮,想要努力表达着什么,可他说不上来,是啊,开垦的荒地分给农民,有什么坏处呢?县廷府没有任何损失,因为开荒了县廷府可以得到近一千亩土地,一跃而成最大赢家,不开荒,县廷府什么也没有。可为什么没有人想过这么做?无非是吝啬和短视。

“如果每户都能新增一亩地,那意味这明年县廷府的赋税会有更多。金银要流动,百姓也要富裕,最后王府会比以前更富有。城富而民穷,富裕也只是无根之水,随时会断了源头。民富而城富,富裕才是有源之流,奔涌不息。”宣瑾瑜说。

宋冬年轻时在都城也游学过,他才华过人,也见过诸多王爵、公侯,可他今日却觉得,那些大人物比起年不到二十的小郡王,都显得鼠目寸光,贪财急利。再富有盛名的王爵,也只不过是日日沉迷于库房里有多少金银,匣箧里多了几张田契,可郡王……郡王想的远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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