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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还有几分可爱。”徐念安笑道。

徐墨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你瞧瞧你说的这些词,是用来形容未来夫婿的词吗?”

“他另有所爱,我和他说好了,成亲后与他做对假夫妻,两三年后,便以我无出为名,与他和离。他同意了。”

徐墨秀吃惊地瞪大眼睛。

“作为交换,和离时他要送我一间宅院两间铺面,让我能安身立命。我觉得这交易挺划算的。”

徐墨秀眉头愈发皱得厉害,“我赞成你和离,咱不要他的臭东西。到时候你回家来,你愿意再嫁就再嫁,你不愿意再嫁我养你一辈子。”

“那不行!”徐念安立马表示反对,“以你姐姐的能耐,在外头再经营个两三年,说不定也能赚个一间宅院两间铺面了,凭什么给他赵桓熙白做工啊?好处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徐墨秀又好气又好笑,瞪眼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些!”

“计较这些怎么了?你和绮安惠安毕竟都未婚配呢。你再等几年不要紧,可绮安惠安瞧着就是眼门前的事了。咱们这样的家底,我不打算让她们高嫁,只求夫婿人品好对她们好即可,少不得要给她们多陪嫁妆傍身。”

“那你自己呢?”徐墨秀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徐念安。

“我嘛,就把靖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尽数带去,再加上一些我日常所用即可。将来和离时也省得再把嫁妆带回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把家产全给我当陪嫁带去,人靖国公府或许也看不上眼,既如此,还不如坦诚些,反正他们又不是不知我们的底细。”

徐念安一手托腮,脸上三分疲惫三分慵懒三分筹谋再加一分歉意,“阿秀,你别为我担心了,我此行其实就为了找个机会孝敬孝敬国公爷,否则欠着他这么大的人情,却没有机会回报,心中总是不安。国公爷不是迂腐霸道之人,坚持与咱们家结亲也是为了照拂我们,看我和赵桓熙实在过不到一块儿去,他会同意我们和离的。”

徐墨秀神色依然郁郁:“但愿。”

离婚期差不多还有六七天的时候,殷夫人终于将婚事全部筹备妥当。

从大门处一路走到嘉祥居,看着满府的大红灯笼和红绸彩带,洒金双喜贴得到处都是,连下人都新做了颜色鲜亮的新衣。殷夫人站在廊下,十分的志得意满。

虽然儿媳妇不是她中意的,但这场婚礼她十分中意,堪称靖国公府近二十年来最隆重的一场婚礼。

她就是要叫全府的人都知道,她儿子赵桓熙才是这府里最金贵的嫡长孙,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不是旁的阿猫阿狗能比的。

然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天刚擦黑,她那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面的夫君,赵家嫡长子赵明坤便气势汹汹地来到嘉祥居。

是时殷夫人和赵桓熙正一起用饭,赵明坤正眼都不瞧一眼赵桓熙,十分嫌恶地叫他下去,又屏退下人,急赤白脸地将殷夫人大骂一通!

“……长辈叫你主理中馈,那是予你信任,不是叫你随意挥霍厚此薄彼的!”

“孙子辈成个亲,满府下人换新衣,便是父亲六十大寿都未这般不知节省!”

“旭哥儿娶妻时,五弟妹何等贤惠,只叫一切从简。旭哥儿十六岁过童试,在整个京中的公侯人家都是数得着的,何等荣耀!旭哥儿的媳妇还是武定侯的嫡女千金。你儿子又有何能耐?你儿媳是个什么出身?也值得这般铺张浪费!”

“眼下春光烂漫百花齐放,还拿红绸扎假花,当我赵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你明日便拿个账目出来,比照旭哥儿的婚事,凡是多出来花销的都不许从公中走,你自己贴!别自己糊涂还连累我在家里没法抬头!”

殷夫人尖叫:“赵明坤!你脑子被驴踢了?口口声声‘你儿子你儿子’,可着熙哥是我一个人生的,你儿子只有偏房院子里那两个是不是?嫌弃儿媳出身低,你跟我说得着吗?这儿媳又不是我选的!嫌熙哥的婚事铺张浪费,你怎不去同爹说?是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慢待徐家女的!自己没能耐,别处受了气就只会撒在我们母子身上,你算什么男人?!”

“住口!你这泼妇,简直不可理喻!”

……

房里的谩骂声越来越大,传得整个院子都快听见了。

赵桓熙站在廊下,直勾勾地看着院中那株谢尽了桃花,却被红绸花装扮得分外喜庆热闹的桃树,一动不动。

听着房里动静越来越不像样,知一有些害怕,小声道:“爷,要不我们先回房吧。”

赵桓熙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心情也跟这夜幕一般,黑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很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可这满府里,他找不出一个可以听他说心里话的。唯一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黛雪,还被禁足在芙蓉轩里。

他深深地埋下头去,在父母不顾体面的争吵谩骂声中,背影寂寥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8章

赵明坤走了,房里一地碎瓷狼藉不堪,殷夫人倒在苏妈妈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嫡子大婚,我忙前忙后忙了两三个月,他一点忙没帮不说,到了还要帮着旁人来骂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狼心狗肺的爹?”

“口口声声拿旭哥儿的婚事与熙哥的做对比,旭哥儿是什么身份,熙哥又是什么身份?作为嫡长孙,熙哥婚事规格高出旭哥又怎么了?一个个眼珠子滴血地瞧着,好像多花了这一点银子靖国公府就要倒了似的!”

殷夫人哭骂了几句,又低声咬牙切齿道:“定然又是佛堂里的老虔婆在帮着五房那寡妇打压我呢!老虔婆,装模作样吃斋念佛,心早偏得没边了!她心里要真坐着佛祖,她人在府中庵堂,佛祖得坐在京城外!”

苏妈妈本来一直在替她抚背顺气,听到这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殷夫人惊诧地仰头瞧了她一眼,红着眼哭骂道:“你这老货还笑,没瞧着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吗?”

苏妈妈忙收敛笑容,继续殷勤地给她抚背,一边抚背一边劝道:“夫人且放宽心,五房那是人趴着想热屁吃呢!就因为当年五老爷跟着国公爷上战场战死了,就妄想让旭哥儿继承爵位以作补偿?当我朝的礼法是闹着玩的呢?老太太为了此事跟国公爷闹别扭住在佛堂好几年不出来,国公爷不是也没松口么?国公爷心里清楚着呢!私心大不过礼法去。”

殷夫人很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苏妈妈说的就是真的,铁打不动的道理。可她心里却又绝望地知道,不是这样的。

继承爵位,所谓立贤不立嫡长,本朝早有先例,而开此先例的,还是珍妃的母家——成国公朱家。

什么立贤不立长,不过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子与珍妃不是一个妈生的,而老二却是与珍妃一个妈生的罢了,谁看不明白?

可是这个先例一开,国公爷若是觉着赵桓旭比她的桓熙更能将靖国公府继承发扬下去,上书朝廷请封赵桓旭为靖国公世孙,是有可能获准的。毕竟赵桓旭那么出息,正如赵明坤所言,十几岁就过了童试,满京城的公侯人家里头都寻不出几个。再加上他还有个为国捐躯的爹……

而她的桓熙呢,军中实权大概率要被姓杜的贱人生的赵桓朝夺去,若是连爵位都落不着,那他还剩什么?

殷夫人越想越惊惧越想越后悔,后悔从小到大对赵桓熙太过溺爱,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长到一十六岁,想成一件事,手段还只有一哭二闹三绝食。赵明坤那个狗东西就别提了,从不正眼看这个嫡子,便是连国公爷,怕也是不喜桓熙的,不然为什么独独把毫无家世依仗的徐家女配给桓熙,而不配给别房嫡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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