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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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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湘应是,神色微妙地跟在她身后,感觉牙齿莫名其妙地有点酸。

月色所照之处沁着一片冷冷的银色, 周书禾一直走到院外的一颗柳树旁,才停下脚步, 颔首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奴婢也没啥想说的其实,就……元才人您和我们秉笔是熟人啊?”

周书禾纠结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谭湘恍然,右手大力地锤了一下自己左手掌心:“‘也可以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完全是’对吧,在不算熟的情况下,您都能这么热心地对待我们奴婢,真真是大善人啊!。”

周书禾:“……”

随便吧。

她长舒一口气, 不免担心起祁遇日日同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待在一起, 怕不是要越变越蠢。

“我也有话想问问你,祁遇受伤会由你来照顾么?”

谭湘点点头:“我们秉笔这人事儿可多了,最不喜旁人入他居室, 其实他也挺嫌弃奴婢的, 可这不没有法子嘛, 只能勉强凑合几日罢。但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等他能起得来床,肯定就不愿再让人近身了。”

他虽然用词不太含蓄,但祁遇为人的确如此,用闽南那边的方言来说就是龟毛得很,周书禾刚认识他时也领教过,此时听旁人这样说他,倒是有几分趣味。

“既如此,我同你嘱咐便是。你也知祁遇素来喜净,现下受了伤身子不爽利,定是难受至极,你每日给他换药的时候一定还要给他擦擦身。”

“另外现在虽是春日,可夜里还凉,也要注意保暖,他现在正发着烧,发汗后万万不可由着不管,勤换寝衣和被单,不然病不容易好。”

“再者,我听说陛下要他养伤十日后就得去上值,可伤筋动骨一百天,陛下又不知他臂上的骨伤,仅仅十日怕是连杖伤也不能好全。所以哪怕过两日,他能起身照顾自己了,你也得多留留心,如果需要什么好药又不方便找太医院拿的话,你就过来跟我说,我拿给你。”

周书禾又思索片刻:“大概就是这些,哦对了,这两日我会做些好克化的吃食送来,你记得要提醒他吃,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谭湘:……

他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这会儿周书禾一连串的嘱咐滚滚而来,他废了老大的劲才记得了个七七八八,纳闷道:“元才人,您方才还说自个儿同我们秉笔不熟呢,可这话听着不像啊。”

周书禾默然:“我没说过不熟。”

谭湘连续“哦哦哦”了好几声,宛如醍醐灌顶:“原来您说不算熟人的意思,其实是是友人啊!瞧我这脑子。害,您人可真好,虽然我们秉笔什么都会特了不起,但您可是才人娘子啊,还愿意和奴婢做朋友,真真是大善人!”

“……”

行吧。

周书禾假笑着同谭湘别过,带着整夜都拉着张脸、就差写上“不高兴”三个字的春夜,两人一灯,在一排排树影和不知名的鸟儿鸣声中,慢慢走回揽芳阁。

殿内寄月穿着不属于她的锦缎寝衣,把自己整个地埋在被子里,突然听见有人逼近的脚步声,吓得忍不住发起抖来。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自己深夜离宫,周书禾提前吩咐宫人不许打扰她休息,又让寄月穿上她的寝衣,暂时宿在主卧里充数。

“别乱抖了,是我,”她长叹一声,“老远都看得见被子糠筛似的,你怎么这么不经事?”

寄月眼眶忽地红了。

担惊受怕了一两个时辰,这会儿周书禾终于回来了,她却依旧没法放松下来,竟不小心从床上跌倒下地。

“娘子,奴婢就是担心……奴婢蠢钝如猪,昨日就嘴上不把门,险些害了娘子性命,让您沦落到那般死生境地,如今您又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姑娘,我不配做您身边的大宫女,春叶、还有晩枫和暮夏,她们都比奴婢合适。”

寄月跪坐在地上,糊里糊涂说了一大堆,眼泪糊了满脸。

周书禾只好躬身扶起她:“瞎说什么,人都会有说错话的时候,不聪明的还可以教,若不真诚才是没救了。”

她又突然想起谭湘的脸,不由得咳咳两声,找补道:“实在不聪明教不会也没事儿,放在身边心里舒坦嘛,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偶尔犯傻我担待一二也没什么,再说就算你没有说漏嘴,昨日的事也会发生,潇潇她……”

她顿了顿:“你明日随我去看看陈清茗吧,当时她也被迷晕了,想必那事是陈潇潇一人所为,但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我们去关心一下她,顺便探探她究竟知晓多少。”

“是。”

“早点回去休息,身体养好,这宫里事还多着呢。”

****

周书禾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许多许多人在她的梦里横冲直撞,陈潇潇、陈清茗、皇帝、甚至还有她没见过几面的柔嫔,最后是祁遇跪在喧闹的市集之中,温顺地把自己的脖子搭在断头台上。

那是前世。她想。前世祁遇没当过司礼监秉笔,而是从御马监调任为司礼监掌印,今生很多事情都都发生了变化,他的生死也一样会变。

在周书禾称病的这几日,皇帝虽夜夜传唤旁的妃嫔侍寝,但每日都会来揽芳阁坐坐,她心里知道,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想确认自己的“药”是否还完好,但另外一部分,也确实是皇帝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了。

笼络好帝心是一切的基础,而与此同时,那夜坐在迎春园的秋千上时,祁遇提出的某件荒谬谋划,又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陛下虽薄情寡恩,但归根结底,他唯一所求也只是‘求子’一事。如今他对你即便算不上有情义,至少也有几分怜惜喜爱,若你能有子嗣,便是给了他一个留下你的理由。”

“向陛下求子不易,但倘若是他人……”他停顿片刻,仔细观察周书禾的表情,尽量挑选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词语:“我如今已坐上司礼监秉笔的位置,几番经营打点,是可以暗中带外男入宫的。”

周书禾瞪大眼睛:“你是说……”

祁遇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如今被乍然提起,一时头昏脑涨,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她长久没有回应,祁遇怕她觉得羞耻气恼,又咬牙道:“实在不行来一出狸猫换太子,我去疏通太医院,让他们诊断你有孕,再去宫外抱一个孩子来……”

周书禾打断他的话:“不可,太医院那么多人,以陛下对子嗣的重视,但凡一人有异我们便会满盘皆输,实在保不准。”

“至于前者……你别担心,我其实并不排斥用歪门邪道来自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道德伦常贞洁荣辱,我没那么在乎,也不会因此生你的气。只是把孩子也当成可供使用的工具,我不太情愿,还有你……”她说不下去了。

你不觉得难堪么?

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帝王床榻之上,助她承恩受宠、拥有更高的身份,如今还要倒行逆施,给她送上旁的男人、让她以子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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