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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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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将宁家的动向告知皇帝,本想趁他情绪激昂不受控的时候,激他去永宁宫找太后犯浑。皇帝自小养在楚怀章母妃端太妃宫里,和太后其实并不亲近,只是他见惯了端太妃对楚怀章的关心爱护,对母亲憧憬得很, 这才表现出为众人称赞的孝心来。

只是这母慈子孝的壳子里空有血脉相连的情分, 却无信任支撑,实在脆弱得可怜。皇帝一朝梦碎口无遮拦,太后又是个口舌笨拙的糊涂人, 话不投机恶言相向, 倘若皇帝愤恨之下先是处置了宁家, 后又怒急攻心旧病复发,实在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招如今是没法立即奏效,祁遇倒也不着急,他出宫回府,遣了个小厮去徐太医府上问候。

“你把这本医书给徐太医,就说我闲暇时在太医院翻到一个特殊的龟息养生法,入冬前用药龟息,让人睡上七日,身体便会康健些。太后娘娘年岁大了,近日忧思过度,眼看就要往冷天去,得好好给娘娘养养身子才是。”

小厮应声离去,祁遇翻看着监察院送来的文书,一瓣枯蝶般的落叶从窗外飘到他的案前。

秋已至,冬将来。

既然皇帝陛下要晚几日才会有那暴躁易怒、情绪激昂的症状,那么太后娘娘也可以再多休息几天,那些掩盖在血缘亲情下的猜忌和旧日隔阂,延迟些再爆发也无妨。

*

正如祁遇所料,太后身体刚被调养好一点,皇帝就匆匆跑去永宁宫同她对峙,太后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突然面对皇帝的质疑,又急又气,和他大吵一架。

等皇帝怒气冲冲回到养心殿,却见到周书禾等在殿外,没好气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书禾走这一趟,是因为实在受不住岁岁苦苦相求,准备找皇帝求个情,正好这会儿他和太后闹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对这亲缘情义又是抗拒又忍不住渴求,她瞅准这个时机,明里暗里地讲了些父子情分的话。

皇帝左思右想,也是,他不能做太后和先帝那样的父母,做儿子可比做老子难多了,不能太过苛责。

那么抗拒和愤怒就发泄在陈家宁家身上——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连表妹庄妃宁潺也被贬成庄宝林,禁足在钟粹宫;软心肠则留给楚承稷,本是要砍脑袋的谋逆大罪,临到了尚能留下一条命性命。

尚未立冬,宁王的处置便定下来了——革除爵位,发遣至镇北关圈禁。

皇帝左右就两个儿子,如今楚承稷出局,便只剩下了皇后宫里的这一个独苗苗。报信的宫人态度过于谄媚,连坤仁宫里的一众狸奴都受不了,被大白和她的子孙喵喵叫着赶了出去。

等那宫人半是告退半是逃跑着踏出坤仁宫门槛后,周书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心情不错,抄起耀武扬威的大白抱在怀里一阵猛撸,一旁的岁岁也有学有样,随手捞了一只不到半岁的小奶猫,撸得猫咪们十分享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书禾纳闷地看向他:“为娘高兴,是在高兴宫里只剩你这一位皇子,皇帝身子骨也不健朗,和太后娘娘争执过后还病倒了。想到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登基,日子过得顺畅,这才高兴得很,可你不是不想当皇帝,只想你太子哥哥好好的么?现在他流放圈禁,步了先太子渊殿下的后尘,你又是在高兴些什么?”

岁岁嘿嘿一笑:“阿娘高兴,儿臣就高兴。”

周书禾无语:“哪里学的油嘴滑舌,赶紧的,说实话。”

闻言,他笑眯眯地放下小猫,两手背后,小大人似左右踱步。

“如果那日我去求父皇,他不光不会放过稷哥哥,甚至会觉得他心机深沉蒙骗于我,绝不是一个流放圈禁可以了事的。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缠着我的聪明阿娘去求情,阿娘说话又好听,把父皇骗、不对,把父皇讲服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才保下了稷哥哥。”

“儿臣这几日算是想明白了,阿娘说得对,人就得把先机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命还在,圈禁也没有关系,等我以后当了……”他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悄声说——他现在是真的会讲悄悄话了。

“等我以后当了皇帝,想把稷哥哥放出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且那个时候我都是皇帝了,稷哥哥就不会有机会晓得我的身世,即使晓得了,他也不敢不对我好,因为我是皇帝,比所有人都要厉害。”

周书禾想了想,蹲下来迁就他的身高:“我觉得不能这么想,即使你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好的。”

“为什么?”

“你看,阿娘对你父皇好么?”

“……”

岁岁几番欲言又止。

“还有宁家、陈家,以及许多你不知道的人,大家都对他不好。皇帝的确是全天下最威武最厉害的,却不见得是最讨人喜欢的,你若是想要旁人对你好,就得先对旁人好,做个好皇帝。”

“我要是对旁人好,大家也都会对我好么?”

周书禾摇头:“也不是,即使你是好皇帝,也会有坏人讨厌你,会有好人误会你,但你的目标并不是做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不是么?”

岁岁茫然:“那我要做什么?”

周书禾抚摸他的额头:“你要听百官之声,让朝堂政治清明;听万民之愿,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你自己说的,想要一个周全而不严苛的规则法度,让这天下再滋养不出恶的土壤。”

“这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做到。”

“要是我做不到呢?”

“阿娘会帮你,祁掌印也会,还有王大人、范大人、熊大人……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用尽一生,也不过是想要祈得一个愿意做这些事的皇帝,和他们一起做到罢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瘦,但我心虚么,我不心虚,我上班了(虚张声势)

第78章 驾崩

本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到了晚上,却又发生了变故。

“娘娘,稷殿下自戕了。”

听闻这则消息时, 周书禾刚把岁岁哄睡,躺在椒房殿的贵妃榻上养护皮肤, 面上涂着一层厚厚的面脂,小巧温腻的白玉轮正在脸上上下滚动,用以紧致肌理。

她猛地坐起来, 玉轮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说什么!?”

春叶回道:“稷殿下明日便要流放出京, 今日却在东宫自戕。陛下本不欲他死,现下正大发雷霆,说要让挑拨他们父子情分的陈、宁之流付出代价。”

这事说来讽刺, 承平年间先后两位太子,名义上都是自戕身亡, 可皇帝想让他死的人,自己并不想死,而皇帝想让他活的人,却也并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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