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哦?”建明帝发出一声疑问:“棣儿如此说,像是知晓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姜延讷然摇头,只否认:“儿臣不知,但皇姐定然不是。”
姜妁饶有兴趣的睁大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容涣,她进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容涣不但将姜延请了来,还偷偷给他灌了迷魂汤不成?
察觉到姜妁的视线,容涣朝她安抚一般启唇轻笑。
建明帝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姜延这般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他极其受用,将方才与姜妁对峙的阴郁抛之脑后,朗声笑道:“永安虽行事出格些,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何况你二人又是嫡亲的姐弟,朕也相信此事必然与永安无关。”
说着又转了话头,指着姜妁恨铁不成钢一般道:“永安你也是,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清誉何等重要,你动辄出入烟花柳巷不说,还为个下作的玩意儿与你弟弟大闹一场,这像什么话!”
看着姜妁静默不言,建明帝像是找着出口宣泄心中的不满,一一细数这些年姜妁的离经叛道,零零碎碎将她批判得一文不值。
“还有你那一屋子面首,趁早散了去,你母后的坚贞不渝你怎么没学着半分?”
眼见姜妁周身泛起森冷的寒意,容涣和姜延瞧着不对,忙不迭的找借口告退。
随着御书房的殿门打开又关上,姜妁“噌”的站起身,建明帝一连串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
姜妁看着建明帝,面色冷若冰霜,眼眸中怨恨翻涌:“您当初当众折辱我母后,称她不守妇道浪荡无耻,她的污名至今未能洗刷,她的尸骨依旧没资格迁入皇陵,如今您又口口声声说她坚贞,您是皇帝便可以反复无常吗?”
“她那般谨言慎行,恪守礼教的人被称为浪荡无耻,那如今儿臣如此放浪形骸,您倒是把儿臣千刀万剐活浸猪笼啊!”
说罢也不等建明帝作答,决然转身,连告退也不愿与他说,径直摔门而走,徒留他枯坐在龙椅上。
姜妁挺直了脊梁,双目直视前方,直直往外走,甚至没有与等在御书房门口的容涣多说一句话。
直到乘上马车,姜妁仍旧肃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双目空洞的盯着前方的车厢,她的脊背上如同背负着戒尺,板正笔挺,双膝并拢,双手规矩的置于其上,裙摆收敛只露出绣鞋微翘的尖头,再淑女不过的坐姿,与她以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软骨头姿态大相径庭。
她的母亲白菀,未嫁时便是京中最负盛名的贵女,在最艰苦狼狈时,即便零落成泥,也不曾堕半分风骨,行得正坐得直,昂首挺胸无愧于任何人。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素律:“有镜子吗?铜镜也行。”
素律向来细心,出行时什么都爱带着,防着姜妁何时用得上,恰巧镜子也备了一面。
听罢,也不问她作何,只从车厢底下的暗格里翻找了一阵,随后便将一面巴掌大的水银镜递给姜妁。
姜妁拿着镜子,从眉眼到唇珠,细细端详着自己这一张脸。
今日进宫她特意换了身菀色宫装,脸部的轮廓用黛色的胭脂做了修饰,气势凌厉的柳叶眉掩去棱角便成了烟雨葱茏的远山眉,常用的赤红口脂换了桃粉色,艳丽的锋芒淡去,更显得清丽柔和。
唯有那一双眼,里头的权欲和贪婪怎么也藏不住,落在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怪异又突兀。
姜妁放下镜子,陡然泄了力气,她长得半分不像白皇后,唯有这一双眼独得她全数神韵,却也沾染上了污秽。
白皇后出身世家,最是谨守规矩端庄贤淑,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她却是叛逆跋扈周身反骨,一言一行无不出格。
姜妁叹了口气。
到底是堕了母后的清名。
第7章 她被人悄无声息的带离了公主府……
姜妁打着哈欠躺倒在横椅上,将所有愁绪抛诸脑后,开口问素律:“方才本宫进去的时候,可有什么不相干的人来问过?”
素律皱着眉,迟疑道:“只有周美人的女官来问过陛下何时得空,傅厂督说,陛下今日翻了周美人的牌子。”
姜妁一手摇着美人扇,听罢略一挑眉,一点不意外的样子。
“这个周美人看着与六皇子并无相干,”素律提起裙摆跪在蒲团上,替姜妁捏腿,一边问出心中的疑惑。
姜妁用扇子在素律头上轻轻一点,笑道:“这后宫贵主有几个人手里是干净的?他们兵不血刃,自有别人赴汤蹈火,比如这个倒霉的周美人。”
见素律还是一脸茫然,姜妁并不点明,反而一点点引导她:“你且想想周美人原先犯过什么事儿?”
素律默了半响,恍然大悟,周美人原是正七品婕妤,半月前因几次三番窥视帝踪被向来多疑的建明帝降为秀女,如今不但在短短半月内复宠,竟还复位为美人。
建明帝的后宫颇为奇异,他后宫佳丽三千,有位份的唯有一后四妃四婕妤,往下再无旁人,是以一升又降的周美人虽不再是婕妤,却是能惹怒建明帝后,又重拾圣宠的第一人。
“可……殿下,这后宫里荣宠升降不是常事?周美人复位再正常不过了,”素律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仍旧摸不着头脑。
姜妁也只是笑,一升又降这种事在旁的帝王后宫里确实再正常不过,可落在建明帝身上那简直是惊天奇闻。
按理说不过是窥视帝踪,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摊在宠妃身上自然是小事,可在建明帝这儿,他极端忌讳后妃甚至朝臣,过问他的行踪,因此周美人事发时便直接被贬为秀女,万不会再有复宠的可能。
可偏偏这个周美人确实又爬了起来,而能够帮她爬起来的人,屈指可数。
素律突然想起来方才另一个御前女官在姜妁入了御书房后无意间与她说的一件小事,前不久,十五那日,建明帝在本该宿在皇后宫里,却不知为何,夜里又从皇后宫中出来,在御花园里巧遇了在莲叶上起舞的周美人,皇上大赞,隔日早朝后便复了周美人位份。
“是皇后!”素律忍不住惊呼,下一瞬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捂住嘴。
见姜妁满眼怀疑,像是不知自己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模样,便忙把那御前女官说的话讲给她听。
姜妁听罢,突然抚掌大笑:“皇后善妒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将父皇往旁的女人宫里推。”
“啊?”素律直抠脑门:“莫不是那小娘皮骗我?”
等姜妁笑够了才道:“想来应当不是骗你,正是因为确有此事,才能将你迷惑住,”想起皇后这个人,姜妁便面露嫌恶,不无惋惜道:“本宫也希望是她,只可惜是咱们英明一世的皇后娘娘被人当猴耍了。”
姜妁也不再打哑谜,解释道:“皇后与良妃本就亲近,姜延自然待姜琉好,他们这一层关系,倘若二者其一出事,必然会联想到另一方,换做旁人,兴许便以为皇后与姜琉便是幕后之人,可你想想姜琉身为嫡子,姜延与良妃本就偏向他,得天独厚的际遇,甚至倘若没有意外,那个位置必然落在他头上,他何必干这蠢事?”
建明帝有十子,姜琉行九,皇后白氏的嫡子,他还有个姐姐,大公主姜璃。
将其中关节揉开掰碎讲给素律听后,姜妁整个人往后一仰,慵懒的蜷在横椅上:“这人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本宫与皇后向来不对付,变着法子将线索指向皇后,倘若本宫当真是个蠢的,与皇后斗个你死我活,他可就渔翁得利了。”
“可惜,如果他不多此一举,派个御前女官向你传话,本宫继续顺着周美人这条线往下查,恐怕还真会查到皇后头上,偏她多了这一句嘴,皇后可就彻底洗清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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