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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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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爱国收回视线,心想:他媳妇大字不识一个,野心倒是不小。

见她额头冒汗,急得团团转,显见要发火了,他只好解释,“只有二十四套房子,我就是个普通职工。”

他掰着指头算给她听,“我的工龄不是最长的,职务不是最高的,学历不是最高的。你觉得全厂三千多人,我能分到吗?”

她心真大啊,居然连福利房都敢肖想,谁给她的底气。

张招娣抿了抿嘴,原来丈夫是觉得自己没指望,做人咋能没有追求呢。如果人没有追求,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女儿渐渐也大了,总跟他们住一间屋子,这像话吗?靠他那点工资,他们家猴年马月才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摆到面前的福利房,他还不想着法子争取,这不是傻么?

她还是不死心,不放弃,继续追问,“那谁能分到?”

“厂长、两个副厂长、销售经理、生产经理、财务经理、总工程师。”苏爱国摊了摊手,“还有各部门主管、车间主任、工程师,反正根本轮不到我。”

厂里所有领导加起来有三百人,就这都不够分的。哪有底层员工的份儿。媳妇真的是异想天开。

刚刚他掰着指头数,每数一个,她心就跟着咯噔一声,等他粗粗数过,张招娣心都凉了。这么多领导,这么多工程师,好像还真轮不到他。

但是张招娣是啥人啊。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嫁到鹏城,没有美貌,没有智商,靠的就是敢想敢干。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真叫她想起一人。她眼睛立刻就像200瓦的灯炮,照得苏爱国眼睛疼。

苏爱国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往边上挪了挪,声音都开始结巴了,“你……你又想干什么?”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眼神,一看就是他要倒霉的征兆。

张招娣提醒他忘了一个大杀器,见丈夫没反应过来,她抓着他胳膊晃了晃,急不可耐提醒他,“你不是有后台吗?”

苏爱国想也不想就道,“我哪有后……”话到半句,他突然反应过来媳妇说的后台是季先生。

他板起脸,立刻怒了,“你怎么能这么想?!”

张招娣抿了抿嘴,“当初要不是季先生,你也不可能从g省到鹏城。”

苏爱国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季先生已经帮我找到工作,哪能再麻烦他。咱们做人得知足,不能得寸进尺。季先生又不欠我的。”

要是搁以前,张招娣确实不会催丈夫走关系,但是现在事关福利房分配。只要季先生说一句话,他们就能白得一套房。她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让丈夫试试。

苏爱国说什么都不去。往常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这会却是犯了犟,任张招娣磨破嘴皮子,他就是不答应。

张招娣觉得他还是太实诚,“如果季先生觉得办不了,他肯定会拒绝你。咱们又不能逼他。再说了,关系就是常走动才叫关系。你怎么知道你将来就不能帮他呢?”

苏爱国惊奇地瞪大眼睛,“他是住房和建设局局长,你当这是他落难的时候啊?我帮一回是运气好,哪还有这样机会!再说了,你这不是咒人家嘛。”

张招娣心砰砰跳,居然还是住房和建设局局长,这职位挺高啊。要是工厂真的跟一汽合并,厂里少不得扩大规模,要跟住房和建设局走动。为了以后方便,厂长兴许真的会分配他们家一套房。但是丈夫太实诚,不愿意走动关系,怕人家为难。真是愁死人了。

张招娣抿了抿嘴,“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你现在确实不能帮到他。可以后呢?等你将来当了顶尖工程师,你就是国家人才。咱们两家认识,他面子也有光。你怎么能妄自菲薄。”

苏爱国被她这一通话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坐直身体,打量她好半天。

张招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冷汗都冒出来了。

谁知苏爱国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居然知道妄自菲薄?你从哪听来的成语?”

媳妇可是文盲,居然连成语都会用了。

张招娣:“……”

她被他打败了,现在是纠结她用成语的时候吗?难道不是福利房更重要吗?

张招娣抚了抚额,随口回答,“还能从哪听来的,听人说的呗,我就记住了。”

她摆手,将话题硬生生扯回来,“外面一平要四五千,一套房子值三四十万,你打一辈工都挣不到这笔钱,你就不心动?”

苏爱国也不是圣人,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但是他这人有点认死理,“就是因为太贵。所以我才开不了这个口。”

这话张招娣不乐意听,有点急了,“有什么开不了口的?难道咱们没有资格竞争福利房吗?你也是厂里的员工,为厂里工作快十年了。你又不是新调过来摘桃子的关系户。分给你合情合理。”

苏爱国觉得媳妇在讲歪理,“那些领导都不分,分我一个普通职工,你觉得像话吗?”

张招娣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怎么不像话?这是国家的房子,所有职工都有资格参与分房。凭什么分给领导就是应当应分的。往前三十年,八辈贫农才是最光荣的。你我都是八辈子贫农,最是根正苗红。凭什么改革开放以后,咱们就成破落户了?”

苏爱国挠头,这话初听有点歪,好像没道理。但确实有这么一段时间“八辈贫农最光荣”,他居然找不到话反驳。

张招娣自顾自说道,“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刘副厂长,他有啥资格跟你争。他除了官职比你高,他给厂里做过啥贡献了?自打他来了厂里,咱们厂的业绩年年下降。这福利房分配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他们仗着官职高,我们凭什么不能仗着有后台?”

虽然业绩下降跟合资车有很大关系,并不全是刘副厂长的缘故,但是他业绩不好是不争的事实。他就没资格分福利房。

这僧多肉少,怎么分都有人不满意,苏爱国跟她说不通,抿了抿嘴,“咱们还不起他的人情。”

一套房子的人情跟一条命也差不多了。他哪还得起。

“咱们才二十多岁,还有几十年好活呢。我就不信这人情咱还不起。”张招娣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极力怂恿丈夫,“你去试试吧。你不是逢年过节都会去季家送礼吗?咱们两家关系一直没断,你现在登门也不算冒昧。”

苏爱国是个实诚人。季先生帮他弄了鹏城户口,还找了工作,他每年都会去季家拜年。只是他这人嘴笨,跟季先生没聊几句就告辞离开了。这些年关系只能算是一般。好在没有断过来往。媳妇说得也不算错。但是他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张招娣以前就特别不太理解丈夫明明有季先生这个后台,居然还能在厂里被人嘲笑“妻管严”,这性子也忒老实了。平时也就罢了,这会儿关系到房子,别人都在铆足劲想办法,他还扭扭捏捏不愿去,她也火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没有先后眼。当初他落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在农村的你可以帮到他。你怎么就知道他将来没事找你呢。”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谁能一辈子不求人,一帆风顺长大的。像邓厂长,每月工资上千呢,不照样为瘫痪在床的母亲忧心?

苏爱国无话可说。

张招娣见他这么排斥,想了想,“如果季先生真的不愿意帮忙,咱们就认命。至少咱们努力过了,将来也不用后悔。你看春生家,为了分房,他们全家齐上阵跪在厂长门口,人家连自尊都不要了,我只是让你走走关系,你还推三阻四的。”

虽然福利房的价格比不上商品房,但是也能值二十万。厂里有什么好事都是先紧着领导,他们底层工人自己不争取,就只能看着别人住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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