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春花(2 / 2)
「若是仙界不愿接纳,所谓妖族,也不过是能活过千岁的人族罢了。」卓华轻描淡写地回答,「待到灵力耗尽、化型溃散,连真身也支持不住时……最终我们的归宿是一样的。」
「你不怕吗?」
卓华轻巧地挣脱制牢,转过身轻拍她的头,「没事的,天道轮回乃是自然。」
她再度抱上去,像个讨大人关爱的孩子,撒娇似地埋在人家肩窝处。而卓华迟疑着,仍将双臂轻轻环住她的背。
「你果然变了呀。」
「你也变了许多,太子殿下。」卓华轻笑。
「幸好你有来找我。」她轻蹭棉质的面料,话语很轻,甚至都没有盖过煮滚的粥在冒泡的声音,「幸好……我已经不用当太子了。」
「你当然不是太子,你是林云泽,一个普通的人族罢了。」
看惯了华君那副不愿听令又不得不服从的模样,如今满目慈爱竟有几分违和。
「是啊,少了许多束缚与权力制衡,本……我以后难免活得更猖狂。」她抬头一笑,大方地又将人搂回怀里,无视了对方细瘦腰间的僵直。
卓华打趣道,「你还能更猖狂?」
「那是当然的,花花。」林云泽缓缓将眼神往下移,经过鼻峰、路过人中,最后落到双唇上。卓华感受到这般曖昧的视线移动,肩膀在她臂弯中缩了缩,喉头轻滚。而这一切都被林云泽看在眼里,她压着笑意说,「我上辈子忍着没做的事可多着了。」
她还在思考该不该得寸进尺,学桂英干点大事时,卓华的头发间突然鑽出几个小小花苞,几秒内膨大、绽开,白色的桃花瓣与淡黄芯蕊围成花圈,在柔软的白色发丝间点缀。
林云泽看呆了,卓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异样,她马上将林云泽扳开,试图用手掌遮住满头桃花,「我并非!我、我没事,你无需担心!」
卓华往后退了一步,林云泽眼疾手快马上又将人手腕抓紧——想逃?为什么?
一时间两人僵持,林云泽笑咪咪地说,「瓦斯炉危险,你过来。」
卓华战战兢兢往前踏一步,又被林云泽顺势扣进怀里。
「等等!云儿,这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个头,花花你是不是变笨了?」林云泽两隻手指交叉扣得死紧,「女孩子间相亲相爱算不得什么,对吧?」
臂间腰板不自在地扭动想挣脱,林云泽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猥琐大叔在强抢民女……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
「话并非这么说,人与人之间相处总得有个尺度……」
「你之前抱我时尺度去了哪?嗯?」
「那时你尚未知道桂英的前生,怎可同日而语?」卓华着急地解释。
「喔,所以只要我不知道,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你明知我并非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故意问道,「花花,都过了百年……你难道还不懂吗?」
懂什么?自然是那条小舟、那个吻……卓华其实一直都懂的吧?懂桂英为什么独独在权力被夺、内心崩溃时才做出那样的事。而如今她不是桂英,卸下了朝服,只不过是个随心所欲的凡人。
不再修仙的妖族也只是个凡人,所以两个凡人间还有什么好顾忌?如今社会也不是封建时代保守又迷信的价值观,人与人之间不分性别都可相爱,她们又有何不可?那个躲躲藏藏的林云泽已经死了,她不需要、也不想再隐藏自己。
不安分的桃花终于静止,卓华低头注视她,那瞬间她还以为对方要亲下来,然而老妖怪严肃地皱着眉。
「云儿,你已非桂英。」
她咕噥道,「这不是废话吗?」
「是,所以你不用继承她的……感情。」卓华瀲着双眸,似乎正将情绪隐藏。
继承?林云泽心中警报大作,这些日子——甚至是在洛屏安那世开始,她表现出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所谓漂有梅,不正是在唱着青梅的情意?她可不觉得花花有不通人情到这种地步。
她难道在婉拒?脑中疯狂窜过好几生的回忆,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跡。
这傢伙追着一个灵魂跑了九生,其中一点曖昧的情感都没有?那她为何要费尽心思给自己看前生?为什么要给自己吴秀心的记忆徒增烦恼?又为什么想要从头来过?她震惊的情绪没有显露出来,反而显得冷静,斟酌间放松了卓华,但仍贴在她身前。
「青梅不知虎狼,又何来继承一说?」林云泽极力让自己的话语委婉不清,说出口却像一记直球,砸到人家脸上。
「你……」卓华支支吾吾,相较之下更像个没什么歷练的孩子,「你还那么小……」
「小甚么?那些前生加起来我也该有一百岁了吧?」林云泽心理一下又有底了,「如今重要的可不是我——是你,一直都是你。」
千年妖族哑口无言。
妖族通过歷劫与修练来打磨灵魂,而人族则是透过一次次的轮回。卓华打从被救下的那次雷劫后,天道便不曾再安排劫难予她。而林云泽却透过死亡的必然,轮回了八次——八次的人生,想必已使这个灵魂如玉一般通透澄澈。
白发间的花朵从底部脱落,轻飘飘地掉在林云泽肩上、厨房地上……卓华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是我愚钝不堪。」
妖族修仙,修的是心性、是大道,而她至今仍会为了一句话、一个拥抱而心神大乱。
林云泽捏起身上的桃花,放到鼻尖,像在嗅闻、又像亲吻,「那你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冰凉手指马上将桃花抢走,卓华一拂手,那些花朵凭空消失。
「你、你以后就会明白。」卓华铁着脸,神情还算冷静。她若无其事地转身,赶紧搅拌粥汤,「别顾着说话,粥要糊了。」
林云泽笑看闪闪躲躲的妖族,没有再紧紧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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