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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下):Lifestartswherethestoryend(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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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他露出一个有些狡猾的、莫名带些潮湿的笑,“我把话题岔开了。”

三根仙女棒暗掉两根,只有陶然手里的还亮着。她抓紧了手里余命不多的光源,借着它端详钟意的神色。

不像九年前,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还可以不对求婚二字认真。黄瓜藤爬上秋千架,上面停着不知道名字的鸟,日复一日,盘根错节,她变成了很难问出“你会不会想结婚”的立场,但这本该是在更早的时候、以更端正的态度讨论的话题。

钟意抬起星火映照的双眼,长久地望着她。然后星火熄灭,她的仙女棒燃尽,他说:“下一轮。”

还有悬念没解决,下一轮说话的又换了人。

“我准备好了。你们想结婚就结婚吧,只要我还能送我妹走红毯,都行。”

陶决扔下冒烟的仙女棒,谁也没看,只是低着头。

“……我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太多问题,太难开口。陶然坐立难安,等待一根仙女棒烧完的时间,头一次这么难熬。

下一轮又是钟意。

三根仙女棒一一熄灭,他迟迟不出声,没有人催,都在黑暗里数着彼此的呼吸。

“我岔开话题,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接着自己刚才的话。

“我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但我不想和她结婚。这句话要怎么说,才不会听起来像另一种意思?”

教堂,白鸽,气球,蛋糕。

正死盯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这样的黑暗里也灼灼发亮的人,会挽着旁系亲属的手臂,走过红毯,与他交换誓言与亲吻,成为彼此唯一的法定配偶,比世上任何人都更加亲近。

他在欢呼与喝彩中完成将她从她的家中掳走的仪式,开始一场没有终点的私奔。

很困却被一个劲唠叨的时候,连续几天吃到不喜欢的菜的时候,羡慕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的时候,他常常想带她私奔。

他想私奔,也想有家可归。

“……神经病。”陶决说。

“呜呜呜神经病呜啊!”陶然说。

“虽然不想结婚,但是……”钟意说。

餐厅里,新婚的同事右手抓着才咬了一口、已经氧化的苹果,频频抬起左手,看一看,放下,再看一看。

“不论在哪里,做什么,都能感觉到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的东西,如果有的话……”

兄妹俩装作没听,专心在纸箱里摸索下一根仙女棒。手碰到一起,全都沾着温热的潮气。

这一轮,陶决与陶然的仙女棒几乎同时熄灭。钟意举起手里微弱的火光,照着都不肯先出声的两人,客观地裁决:“哥哥说。”

陶决双眼一闭,束手就擒。

“我还做了另外的准备。是……如果哪天,有人不想再过这种委屈日子,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能让我像他一样,代替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准备。”

血亲之间罔顾伦常,反正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并不需要处处戴着假面,避免在现实世界留下痕迹,仿佛随时准备让这个身份消失。

然而兄长永远在留余地,永远有plan B。

他需要不计代价地保留这个可能性。

陶然还在消化,钟意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不通过。要说我们两个都不知道的事情。”

陶决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我本来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

做好准备,如果真有一天,生活里缺了一角,妹妹需要的不再是哥哥,而是丈夫——到那时,他要能够没有顾虑地站在她身边,不避人地牵她,抱她,吻她,像全世界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让她的孩子叫他爸爸,直到血缘的秘密被他带进坟墓。

他本该不惜代价地保留这个可能性。不论它多么遥远,又究竟是不是他真心愿意看到的未来。

“但我总忍不住去破坏它。”

直白得没有一点粉饰,陶决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忍不住一个大转弯,“而且,我还挺喜欢我这张脸的,还是不要那么快换掉吧。”

箱子里只剩最后三根。

三个人都不装了,各自一手拿仙女棒,另一手匆匆抹脸。

陶然的灭在半截,她摸摸后脑勺:“……哎呀。”

又咬着下嘴唇猛吸气:“……哎呀……”

为难写在脸上。

陶决先说:“没有就算了。要是你真有比这还大的秘密,同时瞒着我们俩,那才有点吓人。”

钟意也说:“输了也没关系,不会让你做很过分的惩罚,不用怕。”

听着比她更想赶快揭过这一茬。

陶然觉出怪异,“我倒是不怕,你们怕什么?我当然有,就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们,本来应该更正式严肃一点……”

她没头没尾地抛下半截话,扔了剩下的半截仙女棒,噔噔噔跑回屋内,听声音像是穿过前门,往车上去了。

留两个男人隔着火花与烟尘对视,各有猜测,都不敢说,直到仙女棒双双燃尽。

陶然举着手电,噔噔噔跑了回来。

一个人回来的,没从车上牵来个谁,只是机油味越发浓郁。

“等等,”陶决先她一步开口,“你开始说之前能不能把手电关了,我怕哭得太难看。”

“我才不像你们俩,专门往别人泪点上说。”

陶然从她海纳百川的裤兜里抽出一个长条盒子,对着两人打开。

“嗯,这个……我做了点东西。在家怕你们发现,最近都是借同事家的车库当工作室,所以才一直回来得很晚啦。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深呼吸……哎不是你哭什么?你们哭什么?我做得有这么丑吗?”

春假结束,薛凭羽上学如上坟,唯一的好事是午休时刷出了赛博妈咪的新视频——而且是真人出镜的穿搭视频,结尾还公开了精确到发布日期的一长串更新计划,说会更认真地做这个账号。弹幕大呼过年,庆贺博主终于不像是随时要销号跑路的样子了。ID眼熟的老粉第一时间把款式和价格打在评论区,却没一个人扒得出博主耳朵上那个闪闪发亮、为它能在镜头前一秒钟凹八百个造型的圆环的品牌。

就是这么凑巧,同款圆环,第二天就在教授脖子上看到了。薛凭羽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年轻的华裔助理教授正将挂着圆环的项链塞回领口里,接下来的五分钟内调整了好几次衣领,像是不太习惯在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领口里挂东西,但又因这份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而隐隐开心。

兄弟俩都有同款,说不定是家人送的手工制品。

家人啊……

薛凭羽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中央停下来, 抬头看天。

抱着书包从她旁边疾驰而过的白人本科生,春假拿回家洗的衣服忘了带回来,对着电话大喊“妈妈救我一命”。

她少见地想去看看那个女人。

州立监狱某间会面室里,对嫌疑人的初步心理评估刚刚告一段落。涉嫌杀夫抛尸的瘦小女人全程少言寡语,也有些抵触使用母语进行交谈,只在最后突然问道:“你们这个行业,累吗?压力大吗?”

“压力客观存在,的确需要长期不停地调整,才能让自己与职业共存。我相信您的女儿,也会找到回归日常生活的锚点。”

法医心理学家合上笔记本,左手无名指流过温和的微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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