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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过来?」

「来履行我的承诺啊。」

「承诺?啊──承诺啊。」

盛澜的唇抵着咖啡杯缘浅浅地笑,想起当时说出会主动来找自己的花鹤初,表情冷静但双眼里充满炽热情感的模样。

热恋大抵就是如此吧,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哪里能想到自己的模样,看在对方眼里其实是相同的,陷入彼此给予的爱中的模样,就像照着镜子般相像。

「你原本藏在哪里?我怎么完全没发现你?」

「藏?我才没有,我就坐在那里看着你走进来的。我可真是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多此一举呢。」

想到一个小时前自己被全然无视的情景,花鹤初依然觉得荒谬。

盛澜顺着花鹤初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的那台笔电,正摆在窗边的那张木头圆桌上,一旁的乾燥花随着从窗户夹缝中渗进的初夏微风轻轻摇曳。

「我又不是瞎了,你坐在那里我怎么可能没发现?」

盛澜对着那个位置嗤了一声,全然不信自己有这么瞎。

花鹤初不置可否地耸肩,这样正好,恰巧能弥补她把惊喜变烂尾,荒唐对荒谬,负负得正。

「稿子写得还顺利吗?」

「嗯。很奇妙,觉得稍微变得低落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做得好,花鹤初,做得太好了,要继续保持啊。」

「我又不是为了让你高兴才变成这样的。」

「那也不妨碍我对你这个改变的满意程度,反正世界上大部分的改变都是非自愿的,至少你的这个改变能让你不难受。」

这是我最满意的地方。盛澜在心里补充。

事实上大多数的改变不仅非自愿,很多时候还伴随着各种不适应所產生的阵痛,花鹤初能拥有这么一个正向的改变,让盛澜打从心底感到万幸,以及满满的成就感。

「倒是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走进来的。」

「我就应该架着手机拍下来,你那叫走吗?狗爬还差不多。」

花鹤初皱着脸数落的样子,又一次成功让盛澜倍感到无奈,对她的措辞感到强烈不满的同时,又对她心疼自己的样子感到喜悦,她好像总是带给他这样复杂的情绪,但揉合在一起之后,总能填满他的心。

「这次的广告是美国一个运动潮牌的,情节设计是科幻,但有很多拍摄必须亲自上阵。」

盛澜解释起自己会这么累的主因。

花鹤初点头表示理解,她觉得盛澜这一点跟自己很像,同样都只会对结果进行描述,并不是完全客观,但会省略大部分的其他情绪。

也不是不想抱怨,但为了呈现最好的结果所作的妥协,其带来的影响自然必须自己消化。

不然以盛澜在业界的地位,他其实拥有提出调整拍摄内容强度的馀地。

第二天的拍摄需要夕阳,所以吃完中餐后,盛澜就得从民宿出发前往拍摄地点。

因为还要进行妆发,他在中午前就先起床了。

「鹤初真是有心了,特地开车过来给你惊喜。」

「她自己开车过来的?」

盛澜错愕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身后沙发上的裴月尧,后者尚未察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依然低着头处理着手边的公事。

「是啊,没想到她体力还满好的。」

「这个广告拍完,给我休一天假。」

盛澜几乎没半点犹豫,直接给裴月尧提出高难度的要求。

「什么?!那可不好办啊……得把那两个採访推掉。你要干嘛啊?」

「还能干嘛?开车。」

盛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让花鹤初一个人开回去的,那怎么办呢?只能自己上囉。

裴月尧也无奈,她虽然大致了解花鹤初的情况,但并不具体,所以听到盛澜那样回答,也只当他是捨不得让花鹤初受累。

「鹤初这几天都没事吧?」

「她没事。」

「那正好,省得回头裴清说我占用你的时间。」

前往拍摄地点的路上,裴月尧从副驾驶座回头问花鹤初的打算,盛澜抢在她开口之前替她回答。

突然被安排妥当的花鹤初立刻看向盛澜,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疑惑。什么意思?

「陪我多待一天吧,我想在这里睡一天再走。」

盛澜闭着眼睛休息,淡淡地为自己的决定做解释,因为真实性太高,所以不列入谎言范畴里。

花鹤初自然是没意见的,于是点点头就应下了。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结束盛澜的部分,地点距离民宿不远不近,开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等他们抵达后,盛澜就立刻被导演拎去讨论拍摄细节,花鹤初则留在车上,继续赶稿。

亲临现场并且全程目睹那场演讲会上发生的一切,学长最后在一眾黑衣人的推拉下,被带出了会场,在他与我擦肩的那瞬间,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很显然,这一次被意外给抢先,所以我跟学长再也没有明天了。

从那天之后,学长就像人间蒸发,谁也没能联络上他,真的到这种时刻,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跟他是多么不熟,除了一直打不通的手机号码,以及被退租的那个租屋处外,我们对他的去向根本无从找起。

学长一直都有些不太对劲,大家都知道的,但都选择了闭口不谈,直到他拿着相机前来演讲会现场,准备担任摄影师,那一刻看着他瞬间转变的神情,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避无可避了。

站在讲台上高谈阔论的那位某上市公司创办人,据说是学长的父亲,见到学长笑得异常灿烂缓步朝他走去时,那个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一位父亲会对孩子摆出的表情,更遑论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喊来身后的保鑣,将学长驱离。

眼明之人都看得出这对父子实在太古怪了。

学长突然开始猖狂大笑,嘴里大吼着细碎的言词,但主要由讽刺居多,讽刺着站在他面前露出惊恐神色的父亲,然后再看见他脸色变得越加难看时,笑得更加欢快。

夕阳馀暉之下,暖橙色的光芒照映在学长那满足又张扬的笑脸上,我当时就心想,啊……这个人真的好帅气。

我想那个场面,不仅仅是我,应该会成为在场的各位,这大学四年来最难忘的回忆吧。

儘管不论是那位大人物还是学校,都将这件事视为可怕的意外,但我始终坚信,这对学长来说,肯定是他等待已久的──庆典。

花鹤初一口气写完了第二个篇章,检视了一遍错别字后,便爽快地传给裴清。

她伸了个懒腰,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这才想起就在旁边认真工作的盛澜,于是凑到了靠近他位置的车窗前,睁大了眼睛瞅他。

可惜太多人围着,花鹤初连盛澜的一根发丝都看不见。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愿闻其详。』

花鹤初传了封讯息给裴清,而他大概是在休息,回覆得很迅速。

『我想下去一起围观盛澜拍摄,人很多,但还是恳请批准。』

『你让我跟裴月尧讨论一下。』

『好的。』

花鹤初不太抱希望地将手机放下,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围观人群,在问出口前都还停留在想凑热闹的心态上,直到现在有了可能无法实现的心理准备,倒真的开始渴望能看看盛澜工作的样子。

上一次看还是在时茗的剧组那里啊……真的好久了呢……花鹤初有些低落地想着,这个低落与她平时时不时冒芽的那种难受不同,儘管同样都不太愉快,却并不折磨。

『去吧。』

『可以吗?被发现怎么办?我能靠近他吗?』

花鹤初几乎秒回,手指迅速地敲打手机萤幕,直接发出三连问。

裴清大概被她这阵势吓住了,真切地体认到她的渴望。

『可以,大大方方走过去吧,不要紧的,你们本来就是长期合作的朋友啊。』

裴清回以乍看之下模稜两可的回应,但凭藉着长期培养的默契,花鹤初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便毫无后顾之忧地拉开车门,俐落地跳下车。

「不!我真的觉得我办不到!」

一道清亮的女声自人群中间响起。

「怎么了吗?」

「啊……那女演员说她无法接受被吊上去攀岩。」

「有什么困难吗?」

「她说……呃、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大概是花鹤初探问的太过理所当然,弄得看热闹看入神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就答覆了她,接着才回过神,发现这个贴在自己身边的清秀女人,并不是工作人员,于是表情一悚,赶忙拉开距离,拒绝再回答。

花鹤初见那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往旁边跨了一大步,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你看影帝的气度果然不一样,人家在那吵半天了,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没看他脸色很差吗?肯定很不耐烦。」

「他只是没有笑而已,他平常就是那款表情。」

「你怎么知道?呃……不好意思,走啦走啦。」

正在讨论盛澜到底有没有生气的两名化妆师,被突然出现并且发表看法的花鹤初吓了一跳,立刻就拉着彼此的手小跑离开。

又一次套近乎失败的花鹤初站在原地二次耸肩,依然对此不以为意,顺着她们刚刚偷看的方向看过去,盛澜正跟裴月尧坐在一个遮阳棚下。

盛澜早就看见花鹤初了,此时见她终于看向自己,立刻就朝她招手,此刻的他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品牌下一季度的主打新款,即便是坐在一张摺叠椅上翘着脚,也浑身散发着难以忽略的气场,难得颯爽的造型很是吸睛。

我?过去?花鹤初先是指了指自己,又用另隻手指向盛澜那边,看到他肯定地点头后,虽然略有迟疑,但还是迈步朝他走过去。

「我过来没问题吗?你看大家果然再看。」

「无所谓,你管别人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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