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你他妈不放了我倒是杀了我。”
“你这探子同谢锦关系非常,有你这保命符,为何要杀。”莫贺冷笑,“别想逃跑。”
谢安如今是个俘虏,随着这群亡命之徒奔走,哪里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此时正是秋冬交接的时日,邑城边界便是常年冰雪巍峨的雪岭,城中早已戒严,莫贺想逃回后方突厥的地盘,便只能翻过这磅礴雪山。
一行人一路往雪山上行去。越是靠近雪山,温度便越发的低,直到行到了山脚下,那碎骨的冰寒便扑面而来,仿佛到了隆冬腊月,滴水成冰。当地有传言道,冰雪岭,埋骨山。
谢安本便穿的单薄,风雪甚大,便有些吃不消了,山路难行,莫贺已经下了马,拖着马一步步向上行去,谢安被驮在马上,如同一件死物。
他的手很僵。又冰冷,瑟瑟发抖,连睫毛上都含着雪花。
几次昏昏沉沉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不知多久以前,长身玉立的执剑青年,一双明艳有光的凤眼。
眼前的风雪似乎同大关山上的风雪那一幕重叠了,同样的大雪,同样的饥寒交迫,而这个时候,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了。
谢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来那么久远的事,哪怕是连将死之前,他也不曾想起过这个人。这个人仿佛在他的生命中随着越来越多的伤口而褪色了,可这一场风雪,却又让那个模糊的影子清晰可辨起来。
赵戎……
恍惚间有个温暖的身子袭上来,他本能的靠近那副身子,长睫上的雪花,终于消融了。
莫贺面色不善的看着怀里的人,那日他眼看着这人将谢锦推进了江水中,实在是气的狠了。他这一生都没有如此耻辱过,而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探子,分明又救了他的仇人一一
这时候的莫贺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曾经挂在嘴上嘲讽过的谢安,连魏琅都不知,魏琅亦同样以为,谢安这时候,该在大魏的牢狱中。
莫贺的目光幽深下来。
眼前的战俘便昏昏沉沉的往他怀里钻。
莫贺挑起浓眉,粗鲁的拉着他的头发往外扯了扯,他皱了皱眉头,却死死的揽住了他的腰。拉拉扯扯之间,露出来一片乌发下雪白的脖颈,倒映着洁白的雪岭,难得一片好颜色。
莫贺眼底的兴味浓烈了几分。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一行人已至雪山之顶,荒无人烟之处。
莫贺打开了腰间挂着的烈酒,仰面咕咚咕咚的饮了几口,见他醒了过来,便不由分说将那酒瓠凑在他唇边给他灌了几口,谢安被呛住了。谢安不是没有喝过酒,只是中原的酒,终究不如这蛮夷族的来的更烈。只是这酒虽然烈,饮进去了腹内,却有滚烫的热气翻涌着,倒是驱散了一身的冰寒。想及此处,便不觉回头看了莫贺一眼。
谢安心中清楚,如果不是莫贺把他当作保命符,只怕到了现在,他早就被当做俘虏为邑城的十几万士兵祭旗了。
他狼狈的形貌取悦了一群士兵,莫贺似乎有些喝醉了,又似乎没有,只是眯着眼睛看他,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谢安终究有些忌惮他。
这个人战功赫赫,能从突厥残忍血腥的争斗中成为新任的可汗,手中必然是尸骨无数。若这个人逃回了老巢,便如同猛虎入林,很难预测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是如今他自己仍受制于人,又谈何家国大事。
“你跟着我罢。”他听见莫贺道。
谢安眨眨眼睛,仿佛自己听错了。
莫贺呵呵笑了声,他笑声浑厚,带着轻狎:“暖床。”
谢安冷笑“如今你不过丧家之犬,是个什么东西。”
“啧啧,说两句都不行了?”莫贺平日里懒散的额模样不见了,而今一双眼睛盯着人来,就好像是鹰一样的锐利。
他忽而站起了身子,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了他的头顶:“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自管去查去。”谢安仰头道,“想从我嘴里套着话出来,倒不如问个死人。”
莫贺掐紧了他的下巴。
谢安倔强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羽轻微的颤抖着,起先莫贺以为他是怕的,却不料他竟然是冻的,不觉嗤笑起来,兜着头肇下了外袍在他身上,黑暗里传来那位异国可汗的声音:“你若是冻死了,本汗还真得问个死人了。”
第59章 抉择
众人正往前行路,却听见前方雪岭有了异动。
不多时便有一名士兵奔走过来,大声喊着:“不好了,雪崩了。”
果真,便远远见着那远处的雪山,正呈现脆骨拉朽之势坍塌,眼见脚下的冰面都要裂开,莫贺等人都是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人,倒是不见得慌乱,唯独谢安,死死咬着嘴唇,小腿有些抖。
终究是生活在富贵长安城的公子哥。雪崩这种事情,他之前大概只是在前人的野史杂录中看见过,却不料今日里竟然亲眼见上了。
莫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拽起了他,扔下了马群往西面行去,谢安看着这位将军的目光便渐渐复杂了起来。
到底,他没有扔下他。
莫贺一路护着谢安是有理由的。这个来路不明的探子身上有太多谜团,更何况,这还是一张和谢锦有着瓜葛的护身符,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这倒是让谢安一路安全走到了现在。
临近的雪坍塌下来的时候,谢安整个人都是懵的。莫贺的声音隔着风雪传了过来。
“不想死了就往西面跑!”
他不知道那声是喊给他,亦或是其他人的,只能闷着头往西跑,风雪巨大,夜空漆黑,冰凉的雪就像是暗夜里的兽,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倾塌,巨大的积雪覆盖下来的时候,谢安闭上的眼睛里,终于浮现上来绝望来。
那许是大魏年历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雪崩。
所幸雪岭之上并无人居住,并未有什么伤亡。
还在邑城里每一寸土地上寻找一个人下落的天子,忽而心脏处狠狠的痉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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