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树干比篮球粗,元灿霓在树上纹丝不动,却也怕他逼上来。
元进凯的跟班主动给他搭人梯,正要将他往上拱,自上而下的男声森冷飘下,说不上揶揄还是威吓——
“元进凯,你又欺负人啊?”
元进凯伸长脖子往围墙上瞄,声音的主人懒懒撑着窗沿,那支伶仃的香烟复现视野中,自带一股凛然之势。
元进凯跟卡脖的鸭子似的,憋不出一个音,示意同伴拔足就跑。
少年的举手之劳成为这些天遇到的第一份善意,元灿霓挤出一个笑,说了声谢谢,屁股拴了秤砣似的,很快抱着树干坠下去。
“你慢点。”
不知道男声搅乱神思,还是脚底打滑,离地面只剩两米时,元灿霓一屁股跌入灌木丛。
顶头隐约一声惊呼。
元灿霓不敢逗留,随意抹了下被树枝扫得火辣辣的小臂,蓬松头发插着枯枝败叶,猫一样惊逃了。
当年不同寻常的相遇,似乎注定今日重逢的无法平淡。
商宇只挤出一个低沉的回应,彻底堵死寒暄的口子。
又是推轮椅的男人调节气氛,带着那股刻进骨髓的吊儿郎当,戏谑道:“霓妹妹,那我呢,不会就记得你哥哥,忘了我吧?”
许卓泓的不羁反而让元灿霓找回些许真实感,她摇头,轻声复述他的名言,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认同的模样:“‘谁说女朋友只能有一个。’”
别说许卓泓,就是一直沉默的商宇,面庞也几不可察地小小抽动,无奈尽显。
许卓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发小,一声大笑不合时宜又恰如其分。只要商宇没发话,控制氛围他是个中高手,不管是搅和还是调动。
“阿宇听见没,人家还记得当年啊。”
商宇的表情浮现微妙的崩裂,唇角不受控制般抽了抽。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元灿霓喃喃,目光落在轮椅和他的腿上,喷嚏伴随的假性泫然成了真,酸涩了她的眼眶。
姜婧和许卓泓偶有联系,元灿霓和商宇断联的这些年,间或听到他的动态,但也仅限于笼统的大事件:比如他某年回国过年,她却在外地;比如他本科毕业后,继续留美读研;比如去年他出了车祸,变成了如今模样……
鼻头陡然发涩,她扭头掩鼻再打两个喷嚏,刚想说抱歉,帘子出来的医生往外叫人。
“尹朝的家属在吗?”
元灿霓吸着鼻子,来不及跟故人示意,朝护士抬手:“这里。”
医生告知元灿霓伤者情况,边说边夸张比划,“主要烫伤的部位在大腿,膝盖还有脚面。”
元灿霓想象尹朝端砂锅的高度,和锅耳断裂后可能泼洒的角度,不免担忧,“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医生说:“你放心,不影响二便功能。”
“元灿霓!”尹朝职业病比伤口严重,耳听八方,从帘子里头不客气打断。
元灿霓尴尬扯了下嘴角,视野边缘那抹浓重的影子淡去,商宇被推离了急救室。
医生吩咐去办理住院手续,尹朝唠叨今晚先别告诉他母亲,元灿霓按捺住久别重逢的喜忧参半,匆匆跑出走廊。
等忙完折返,元灿霓低头逐张翻看票据和注意事项,吸鼻声渐重,不得已横着手指压了压。
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去路,唤起一些沉睡的记忆,元灿霓心头一跳,抬眼霎时黯然。
唇角浅勾,她不由自嘲,怎么会以为是商宇呢。
“他给你的,拿着。”许卓泓递过刚才铺在商宇腿上的那块披肩,某个大牌的经典款,叠成了豆腐干。
元灿霓接过,下意识捻了捻,残留的体温像中药敷贴暖和了她的手背。
“你帮我谢谢他。”
“我不帮,要谢你当面谢。”
“……”
没商宇在场,许卓泓对她向来不太客气:“我说元灿霓,你不是一向挺主动的吗?商宇都成这样子了,你也不来看看他,亏他当年那么疼你。”
元灿霓心头长满皱纹,“我不知道他回国了。”
“现在你知道了。”许卓泓扔下一句嘲讽,转身大步离开,不知道轮椅被他推到了什么地方。
男款披肩当围巾过于臃肿,元灿霓老实裹在肩上。可能抖开的力度太大,商宇的温度早甩没了。
她抱了抱自己。
今晚没听到商宇跟她说一个字,脑袋里却全是他的声音。
他们之间,应该算商宇先认识她。
桂花树之后的一节体育课,元灿霓一个人到水池边洗脸,忽然有人叫了她全名。
她湿着一张脸,茫然瞅望向声音。
“我喊了你两声。”商宇坚持这个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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