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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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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舂了舂精致的拐杖,怄气道:“还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就算计着家里的钱了。”

元灿霓惺惺作态,“如果是跟一个普通男人结婚,嫁妆我一定会自己掏。但商宇家不一样啊,我脸皮厚,骑着小破单车嫁给迈巴赫也不害臊,就是怕外面的人笑话我寒碜、倒贴,丢了元家的脸,让家里人因为我难堪。”

家里人话里话外被拖下水,真正的元家人岂能坐视不理。

元传捷现在掌控经济大权,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长,板着脸怀柔道:“难道在你眼里家里人就这么不堪,让你空着双手出嫁?”

“当然不是,”元灿霓暗掐虎口,保持冷静,口吻半真半假,“爸爸当年没让我进福利院,已经是我走大运。不然哪里能认识商宇,恐怕早已辍学,读完义务教育就进厂打工,嫁给厂弟结婚生子。”

元进凯听闻屁话,如闻臭屁,蹙眉扯嘴,一脸不屑抱着胳膊旁观。

元传捷批评道:“瞧你这么心急,生怕家里短了你的嫁妆一样。那么大一笔钱,你总得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知道爸爸一向大方,”元灿霓说,“研究生学费那么贵,让我任性读完书也不容易。”

听到那天价学费,元进凯抢上一步,忍不住讥嘲:“商宇要不是残了,也轮不到你走大运啊!”

元进凯冷酷强调她隐隐感知的事实,年少的情分在嫁娶的天平上轻若鸿毛,她不能卑劣地认为“走大运”。如果可以,她宁愿他们还像平行线,重逢无望不打紧,平平安安就行。

“以后他是你的姐夫,这种歧视残疾人的话叫人听去,可要笑话我们家没家教。”

“你——”

“进凯!”

元生忠捣着拐杖,跟法海一样喝止犯浑的妖精。他不把这个孙女放在眼里,可对商宇一家还是有所顾忌。就凭足不出户的人上一次敢不请自来,很难不赞一句后生可畏。人虽屈于轮椅,钢铁轮子依旧能碾死蝼蚁。

元灿霓离开元生忠的别墅,比以前每一次的麻木不仁,多了一丝小小的期盼。就像这脚底下的地板砖,踩的人少了,缝隙总能拱出幽幽绿草。

元进凯那副表情不可能服气。

他们的第一次肢体冲突正好因为她“遗失”的100块生活费,结果证明为元进凯所偷。

那天早上大课间他装病没下楼做操,潜到她座位顺走,藏了几天,周五上体育课买水时露馅。

100面额的零花钱在初中生中罕见,更何况还打了小标志,小卖部老板当场便嚷嚷:“你这怎么每个圈圈都涂成实心,糟蹋什么也不能糟蹋钱啊。”

元进凯接回下意识用指腹捻了捻那被标记的串序列号,灰色淡去半分,浑不在意道:“铅笔涂的,可以擦掉。”

“那是我的钱,你偷我的!”

元灿霓猱身而上,扬手猛夺。

那时元进凯比她高七八公分,差距不大,护不住钱,脸上还给抓了一道。

元灿霓抱着炸堡垒的心,失控扑倒了他。老板救场慢了一步,元灿霓把他揍出鼻血,取得暂时性的胜利。

后来老师呼叫家长,元进凯嚎啕鼻梁断了,元传捷当场就给她一个耳光,关了两天禁闭。

那个周末本来跟商宇约好去动物园,元灿霓第一次放他鸽子。

“霓霓——”

出到荔茵嘉园大门口,芳姨在岗亭边唤元灿霓小名。明天周日她休假,想必刚才她为嫁妆周旋那会,芳姨早做好了下班前的卫生。

“芳姨,你还没走啊。”

芳姨一笑,满脸记录她成长的皱纹跟着舒展,灵动而鲜活。

“我想着等会你,没想到真等到了,还以为你回商宇家。”

元灿霓浑身放松,“呆了一天,要回去了。”

芳姨问:“打车、坐地铁还是跟我散散步?”

“消消食。”元灿霓熟络地勾住她的臂弯,慢腾腾迈步,旁人乍看会误以为是母女。

芳姨感慨,“我们霓霓终于要结婚了,阿姨也老了。”

元灿霓眼眶发涩,“不老,还能跳广场舞爬宜市第一山。”

“以前你谈那个北方的,我还担心你嫁太远,以后见一面也难。现在挺好,人家都说娘家和婆家一碗热汤的距离刚刚好。”

元灿霓在当时男朋友家阴差阳错过了一个春节,恐怕给人留下已定终身的印象,便摇头道:“我没有娘家,不想嫁太远。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这种苦以前受够了。”

芳姨眼眶湿润,比她还激动,拍着她的手背,“别忘了还有尹朝,他是警察,以后有事找他,他给你撑腰。”

元灿霓苦笑,几乎可以想象尹朝的反应:他可是刑警,最好不要碰到需要他出面的事。

“好。”

散步到下一个地铁站,芳姨热心唠叨好一些婚姻道理,无非是知足常乐云云。元灿霓身边缺乏这样的长辈,听着新鲜不厌烦,恐怕换姜婧又是另一种反应。

临别时,芳姨拉着她的手,问了一个朴素的问题:“霓霓,你喜欢他吧?”

第一次有人把疑问明明白白抛出来,元灿霓措手不及。

没犹豫太久,她听见心底和嗓门的声音:“喜欢。”

“他也喜欢你吗?”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元灿霓琢磨不透这条难题,无法界定商宇对喜欢的分类。

鼻尖坠落一滴凉意,周围无树,她像确认秋雨一样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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