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 / 2）

他撑着头，忽然说：“前段时间高中母校来找我，希望我给学弟学妹录一段高考加油视频，我那时候正好又在雪枫路赛馆，就用了你四年前曾经在那里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嗯？我……”

杜诗怡愣了一下，一瞬间是有点困惑的神情，带着时间和地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忽而睁大眼睛。

“你还记得呀？”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比他们去剑桥都还要早。是在大一上学期，y大网安战队出征市新生赛，她因为智能机器人全国决赛与这个撞了时间，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报名，由俞诚领队去了现场。但恰好两个比赛的场地就是门对门，所以她提前交完决赛作品出来之后，顺路去对面等另一波战友下班。

当时恰逢局间暂停，场面比分极为焦灼，对手准备充分来势汹汹，死揪着y大靶场上的一个致命漏洞穷追猛打。新生赛嘛，队员都是才参加训练不满半年的幼苗，紧张局势和学校荣誉双双往下一压，难免都慌了神。

而身为队长的俞诚，在那样的时候承担着数倍于其他人的压力，他需要冷静的判定双方走势进展，再精准的于攻防两端分配人力与时间，这其中的战略抉择稍有差池，就可能直接决定最终的成败。

攻破对方靶场一次加一分。

己方靶场被对方攻破一次扣一分。

所以，是大举进攻，还是集中防守，或者去寻求一个中间的平衡？

比赛进行时要求全场保持安静，局间可就没这一说，比如她此刻就被旁边观众席上对面学校拉拉队的声浪包裹，整个粉丝团已经全部站了起来，全部尖叫着大嚷：“攻出去！我们攻出去！！！他们有漏洞，他们不敢攻！！！”

而满场这样的喧嚣之下，站在赛台上的俞诚忽然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其实那天场子特别大，观众席挤挤挨挨人头攒动，在台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是精准的找到了她所在的这个角落，定定的与她对上眼神。而她也在短暂的一怔之后，双手圈在唇边朝他喊——

“相信自己！能赢！”

那时候她其实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因为现场太吵了。y大那天正好是期末大作业验收，整个计算机学院都鸡飞狗跳如临大敌，他们这些有比赛在身的人还是请假才出来，剩下广大同仁全都捧着熬了无数大夜才肝出来的代码在苦哈哈应对老师的盘问，自然没办法过来给校队加油。所以当时完全是对手的主场，人家本来就浩浩荡荡开来了一个团，眼看着又居然有打败老牌强校y大的希望，那声势闹得几乎把房顶给掀翻。

她一个人的声音，就算已经努力去拔高努力去喊，但淹没在周围的尖叫洪流中，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滴水。

但是远远的，那个笔直立在台上的少年隔着重重人潮望着她，用口型无声说：“好。”

然后转身在决胜局，率所有队员冲向了对面的靶场。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又惊心动魄的对攻。

抛下了一切的顾虑，扔掉了一切的负担。有漏洞就有漏洞！既然已经没有时间去完成一场天衣无缝的防守，那就用更猛烈的进攻，去覆盖丢分的速度！

这是后来复盘时被教练称为“当断则断，免受其乱”的胜负手，也是对面队长赛后专门找过来捶胸顿足“哥你怎么忽然换比赛习惯啊啊啊啊”的出其不意，原本按照俞诚一贯的稳妥作风，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做不出这样的决断。

但在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全力前冲！

在全场所有人震惊的沉默里，y大，拼了！

当然，虽说这场比赛曾经在京圈掀起过一片惊动的波澜，但他们每年都要代表学校参加无数重要比赛，某一场的个中细节对于杜诗怡来说如同留在时光深处的记忆碎片，欢笑也好凝肃也罢，所有痕迹早就随着时间流逝被一一封存。尤其是，这一场她实际上根本也从没认为她有过什么痕迹。她觉得自己并未亲自上场，只是在台下喊了每个校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都会喊的一句加油，仅此而已，在校队这些年汹涌跌宕的荣誉长河里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她会在四年后这件事被再次提起时感叹：“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记得？”

“一直都记得。”俞诚轻声说。

***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

郑飞扬经过电脑旁边的时候，顺手晃开屏保看了一眼已经被填充得密密麻麻的csv文件，满意点头：“嗯！一眼扫过去跟怡宝的长得差不多！”

旁边正在看opencv返回结果的杜诗怡：？

全天下的csv文件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郑飞扬振振有词：“重要的是长相吗？重要的是气质！重要的是我说像就像的心！……主要吧，这个这个下一步离我的舒适区实在相差太远了，咱确实是没经手过数据挖掘，心里头微微有那么一点小不确定，但是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近朱者赤，近你者赢，咱就是说从成功学角度需要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

杜诗怡：？？

这又是哪里传出去的流言她怎么不知道？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角落里忍无可忍的导演：“停——！！！”

他就差从摄影机后面跳起来，举起的手微微颤抖，一言难尽地看向齐刷刷回头的两个人：“什么csv文件，什么opencv返回结果——我十分确信昨天晚上你们走之前还没有这些东西！怎么它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哇咧，他们明明已经够360度环绕够无死角跟拍，誓不让任何一个亮点逃离节目组的眼睛，怎么居然还能有凭空出现的飞跃！这群学霸属魔术师的，稍微不看着一点就能改天换地的吗？！

结果被导演抓狂控诉的两人对视一眼，迟疑且无辜地开口——

杜诗怡：“我们走之前……”

郑飞扬：“有按运行键。”

他挠头：“诶？我以为摄像大哥们早上起来拉回放的时候能看到我那屏幕跟鬼火似的闪了一宿啊？这步程序跑的时候不需要人盯着，等电脑训练完模型它会自动往外噗噜噗噜吐数据的，唯一问题就是耗时长一点。所以就，趁晚上，让它自己跑？”

导演：“……”

晚上摄像机关了谢谢。

ok！fine！是我们道行不足，以为你们人离开这间屋子就推不了主线！万万没想到前半夜你们走了，你们的电脑没走，后半夜你们睡了，你们的电脑没睡！！！

时间管理属实是给你们玩明白了哟！

导演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郑飞扬拿到他家电脑给他自动处理完成的海量数据开始喜滋滋地研究下一步建模，简直宽面条泪，内心弹幕刷满了“呜呜呜呜谁懂我们苦逼打工人为了亮点为了收视为了kpi多么卑微！”，正要痛心疾首地离开，忽觉不对。

下一秒那脖子跟人体杂技似的猛地扭向杜诗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