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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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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帝早就知道,周嫣然是个聪明的孩子,眼下看来,他的这个判断还从未错过;她,的确是难得的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子,只可惜,却偏偏做了太多的糊涂事。

看昭和帝沉默的看着自己,周嫣然又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虚弱道:“陛下,您做了这么多,太子殿下他知道吗?他知道,他尊敬的父亲在背后做的这些不可告人的丑事吗?知道您做这些,就是为了拆散他和他最心爱的女人吗?”

眉眼平静的昭和帝总算是在这时候有了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他双目犀利的看着倒在地上注定会死的周嫣然,同样拖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知道太多的人,都会活不太长。”

周嫣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呵呵笑了几声:“陛下,臣妾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您不动手,也活不了了。”

说着,周嫣然就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结的密密层层的蜘蛛网,眼白已经开始混浊的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道:“臣妾这一生都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憎恨那个得到臣妾心中所爱的人,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臣妾无话可说;臣妾的这条命就要没了,这一生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痛苦煎熬,都要结束了;可是,那些活着的人却是要继续承受着煎熬,陛下您真是下了一手好棋,臣妾、还有太子,很多很多人都被您给骗了,您哪里是昏庸无能,您,才是真正善于攻心的高手。只可惜,太子与太子妃他们那般聪慧,都没将您给看透。”

第四百五十九章 死去

昭和帝倒是吃惊,周嫣然在人生弥留的最后一刻,能对他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既然她能在将死之时如此通透,他倒是不介意跟她聊一聊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爱妃,朕知道在你的心里有不甘,也有对朕的憎恶;你说的没错,朕并非是昏庸无能之辈,可是朕这辈子注定就是这样了;如你所言那般,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在朕坐上这张龙椅的那一刻,错误就已经开始;祖宗将江山交托到朕的手中,朕只能将其勉强守住,可是想要让大魏的江山万代流传,必须要出现一个旷古烁今的英明君主;凌儿他惊才绝艳、智谋超群,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满足明君的条件,可唯独那个孩子,太过重情。”

“自古君主都是孤独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陪伴,是家,亦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半,可是对君主来讲,女人存在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延绵皇嗣,为天子打理好后宫,努力成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实朕对楚家的那个小女娃很满意,毕竟那个孩子也算是朕亲自为凌儿挑选的,可是让朕没料到的是,凌儿对她用情太深;如果凌儿只是一个身份单纯的王爷,朕不会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碍眼,可是现在,凌儿他不是王爷,而是储君;作为一个储君什么是最重要的,是大魏的天下与百姓,而不是天天围绕在一个女人的身边,被一个女子的情绪左右想法。”

“再退一步讲,凌儿就算是对她情有独钟,她也该心里明白,自己的丈夫并非常人;她该劝导着他为天下苍生为重,该提醒着他神为储君的责任与义务,而不是像个小女人一样独独的霸占着他;可以这么说,楚家的那个孩子适合当一个妻子,当绝对不适合当一个皇后。”

听着昭和帝的话,周嫣然嗤嗤的笑出声:“所以,陛下就不喜欢她了,也不想让太子喜欢她;所以,陛下就想到了臣妾,想利用臣妾,拆散他们。”

昭和帝并不否认,道:“毕竟是朕亲自挑选的儿媳,其实朕对她也有几分不舍;可是,朕不能让她耽误了凌儿,更不能让她成为凌儿这一生最大的软肋。朕这一生在知道情爱的滋味后,就彻底沦陷了,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也变成朕这个样子。爱一个人,固然是甜蜜的,可是在甜蜜过后,等待我们的就剩下无尽的苦涩了;很多人都在情爱面前一蹶不振,朕是一个,爱妃你也是一个。”

周嫣然看着昭和帝清冷平静的眉眼,稍稍沉默了片刻。

忽然想起心里一直以来的那个疑问,开口问:“臣妾想问陛下,是何时知道臣妾的心里装着太子的?”

对于这个问题,若是他人听见,必然会觉得羞耻;毕竟自己的妾室不爱自己也就罢了,居然却是喜欢自己的儿子,这份耻辱,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但昭和帝,并非是一般的人。

在他的心里,后宫的诸多后妃都是用来充实他生活的工具罢了,他对她们根本就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觉得羞耻;就像当年,许多人都知道九皇子赵恒调戏了他的后妃,此事若是落到他人身上,必然会将这个逆子好好惩戒一番;但昭和帝却是简单的训斥了那个不孝子几句,就继续纵容着他祸害四方。

由此可见,在他的心里,后宫的那些妃子对他来说无论生死都是无关痛痒的;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们是否遭受委屈,是否心中惦记着别的男人。

只是眼下既然周嫣然问起,昭和帝倒是愿意多嘴几句回答她:“爱妃的真实性情一直都藏的很深,朕起初与你在一起时,自然是察觉不到你心里是装着凌儿的;直到朕发现,只要凌儿每次进宫,你都会端着补汤出现在朕面前时,朕才知道,你哪里是来探望朕,你要来看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凌儿而已。”

周嫣然听到这个回答,稍稍怔楞了片刻,那就是说,其实在很早以前,昭和帝就已经知道她心有所属了?

明知道这些,他还是对她宠爱依旧,这个男人,在他的心里,真的就如此无视他不上心的人吗?

呵呵!真是个真正的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人啊!

想到这些,周嫣然忽然就释怀了,什么不甘、什么嫉恨,全部都在这时候渐渐地消散了。

她已经傻了一辈子,不愿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继续傻下去,面对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她要选择去放下,因为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让她为他多动一份感情,哪怕那份感情是恨,他也没有资格。

周嫣然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看着昭和帝那张蜡黄中泛白的脸,道:“陛下,臣妾马上就要走了,在临走之前,有几句话想要对陛下说;在陛下的心里,这辈子最爱的人恐怕也只有杨妃和太子殿下了;可是当年,您拼尽全力也没有护住杨妃,最后落得一个遗恨的下场,今日臣妾可以断言,您也无法操控太子的人生。您的儿子,您应该最清楚,他是个什么性情不用臣妾多说;陛下,您做了这么多,不惜利用臣妾,利用楚世子,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天大的阴谋,臣妾在这里先给陛下提个醒;若您真的想计划成功,就请您务必要使出全力,因为,您的这场计划,若是稍有差池,就会让您失去您最在乎的儿子。”

“陛下,您真正的了解太子吗?臣妾虽然没有资格,却是在知道全部的真相后,却是开始心疼太子,甚至对太子妃都有几分怜悯,他们要是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您,您又要拿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他们。”

看着昭和帝眼神中的杀机,周嫣然毫不畏惧,而是在最后,使出最后一股劲儿,道:“陛下,您知道吗?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活着的时候去争去抢,去努力挽留自己想要的人和一切,可是,我们越是努力的想去拥有,越是将心中在乎的人推得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了孤家寡人,独留下一腔遗恨,不甘心的陪伴着我们到最后的一刻。”

……

福生在外面等了许久,见时辰已经不早,生怕再这样耽误下去可能会误了昭和帝的计划,这才鼓起了勇气推开了凝和宫的宫门走进去,本想要开口提醒坐在殿中与周贵妃说话的昭和帝,可是在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周贵妃时,楞了一下。

昭和帝听到福生走进来的动静,看向周嫣然尸身的他眼睛眨也不眨,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福生说话一般,道:“她死了,虽说身负重伤,但死的倒是挺安详,临死前还跟朕说了一大堆的话,那些话让朕听了,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福生是知道昭和帝的计划的,也多少猜出周贵妃对昭和帝说了什么,聪明的他并不多做回应,而是走上来,恭敬地对昭和帝说:“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已经听说太子殿下进了宫,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在泰安宫里等着您了,太子聪慧,您不能让他多等,不然,他真可能会察觉到什么。”

听了福生的话,昭和帝又安静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没必要为一个死人的话左思右想,朕该去见一见凌儿了;那个孩子,像年轻时候的朕,有的时候看上去是个稳重的,其实最是没耐心,让他等久了,可能真会干出闯宫的事儿,朕还是早些出现去见一见他,免得等他捅出篓子再去收拾,那就不好了。”

福生赶紧走上来搀扶起昭和帝,只是在二人快要离开凝和宫前,福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陛下,周贵妃已死,是要按照生前品阶,依制葬入皇陵吗?”

昭和帝正在走动的步子微微顿住,抬头看了眼碧蓝如洗的苍空,道:“这个女人,生前就与朕的三皇子和九皇子纠缠不清,她以为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隐瞒的滴水不漏,可是却不知,在朕的眼皮底下,就算是关起门窗,朕也知道她做了什么;如此脏污之人,有何资格入我朝皇陵,受香火供奉?!”

说到这里,昭和帝眉眼淡淡的看了眼身边搀扶着他的福生,继续道:“看来,你我真的都老了,朕开始学会了斤斤计较,而你也学会了心慈手软;若是按照你以前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向朕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福生立刻就明白了昭和帝话里的意思,在低头认错的同时,扶着昭和帝继续往外走去。

“陛下说的没错,老奴是年纪大了,做事难免会有些吞吞吐吐,惹得陛下不快,还请陛下责罚;但是陛下的身体却是在渐渐转好,老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听着福生明显带着恭维的话,昭和帝轻轻地笑出声;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他人说的是假话,可是却被这假话哄的心情不错。

“你呀,老是老了,可这讨厌欢心的嘴却是一点也不老。”

第四百六十章 崩溃大哭

凝和宫,很快就恢复如初,四周寂静,好像连风雨都像是将这里遗忘。

本是温暖的阳光在照进殿中的时候,像是披上了一层银霜,泛着白光的银霜浅浅的洒落在那具渐渐将要变的僵硬的身躯上,光圈流转,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圈。

安静的身躯如沉睡了一般,难得带了一份宁静,身上华丽的衣服早已被黑红色的鲜血染得斑驳,还有那透着一股青气的容颜,如果不是认识此人,谁会想到,此刻孤零零的躺在这里的女子会是当初那个宠冠六宫的周贵妃。

要不说命运最爱捉弄人呢,生前那等风光的人,本以为这辈子都会注定荣华富贵,可没想到,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而且在临死之前,身边连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

而同时,随着周嫣然的殒命,也昭示着一代君主的更替;昭和帝注定了要成为过去,新一任天子,也将要以悍然之态,站在历史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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