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三更君(2 / 2)
俞星臣举起惊堂木,刚要落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瞥了眼旁边的薛放,微微放轻了力道。
“啪!”比起之前那几次恨不得把桌子拍碎的架势,此时动作堪称温柔。
薛放后知后觉,扭头看他,却不太喜欢这么没气势的声响,嫌弃地说道:“你没吃饭?”
俞星臣白了他一眼,看向苟七:“堂下人犯,你还不把你在南外城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一一说来?”
“少假惺惺的,”苟七冷笑着,哑声说道:“还用我说么?你们先害了我,又叫我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看你们巡检司办事就是这么不管有没有罪就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正好直接就定罪了是不是!”
薛放没想到他还会两句:“你这贱人还矫情起来了。就凭从美娘那里搜罗出来的赃物,杀你十次都不够。”
俞星臣道:“先前苏有旺,王娘子,钱三娘都分别认出,娼/女美娘屋内搜罗出来的东西里有他们各自家里之物,据美娘所说,东西皆是你所赠送,你怎么解释。”
苟七的脸上掠过一点狡黠之色,竟道:“大人,我当然能解释,我整天赶着那些骡马到处走,捡东西那不是常有的事儿?那些东西都是我捡来的,我也不用否认。”
俞星臣道:“好个刁滑之人,你说你捡到的,为何那么巧,都是受害之人的东西?”
苟七却说:“大人,您方才不是说了吗,才有三个人认出来是他们的东西,这其他的可没有主儿啊。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受害之人的?你们别想就冤枉我。”
薛放大为意外,本以为这是个粗莽的凶徒,没想到竟人不可貌相。
如果有这份机心,能犯了那么多凶案而不被人察觉,也就能说得通了。
俞星臣淡淡道:“你倒是反客为主了,你以为这些东西就是无主的了?告诉你,只要本官愿查,立即就能找到他们的来源。”
苟七显然不信。
俞星臣举手拿起那个松石的戒指,翻过来:“这个最简单,后面有个小小的‘宋’字。按照你作案的模式,要找到成亲不足两年姓宋的,难不难?”
苟七的眼神一变。
俞星臣又拿起那串珍珠项链:“这种项链,多出自小首饰铺子,要找起来自然有点难度,不过……”他将项链举高:“这上头有点鱼腥气,细看,穿珍珠的线上也有污渍,戴这个的必定是个渔家女,多半是南外城集市上的人……再一打听,你说难不难?”
苟七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薛放掀了掀眉。
“方家娘子都说过她的桌子是玉品记所买,家中还有匣子留存,玉店内自然也有记录可寻。这里的物件,一样一样都有来历,只要查,自会水落石出,”俞星臣看看面前之物又看看苟七:“你没有你想想的那么高明,至少你该明白,今日你落入了巡检司手中,那是你的命走到头了。我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审问,你且好好配合,可以免些皮肉之苦。”
苟七才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无赖脸色:“皮肉之苦,这位小侯爷已经先干了!”
“哦?我干了吗?”薛放站起身来。
俞星臣看看他,似乎想拦着,却又沉默。
薛放缓步走到苟七跟前。
苟七道:“你又想怎么样?”
“我觉着你有点不知死活太过天真,”薛放道:“你以为,之前那一脚就完了?”
苟七正皱眉望着他,薛放双手抱臂,抬脚踩到他那本已经血肉模糊的下面。
“啊!”苟七顿时大叫了声。
比惊堂木还要效果拔群,屋梁都跟着颤了颤。
血从他的伤处渗了出来,白瞎了杨佑维先前拼命洒落的止血散。
薛放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抱臂:“哟,脏了我的靴子。”
苟七像是被踩中了七寸的毒蛇,非人的剧烈疼痛发散,他想要拼命扭动,却又不敢动弹:“松开,松开!”嗓子都好像被什么划破了似的嘶哑难听。
薛放看着他惨白的脸,以及迅速渗出的汗跟泪,道:“明白什么叫皮肉之苦了吗?”
“薛十七郎!我……”
还没骂出声,薛放脚下一碾。
苟七张着嘴,直着眼睛,竟一声不响,头跌地,重新晕死了过去。
此时俞星臣才道:“你有点分寸,别叫他立刻死了。”
薛放道:“你太小看这狗东西了,他哪里那么容易就死。”回头吩咐:“拿凉水来!”
士兵们提了半桶凉水,用力向着苟老七头上一浇。
苟七狠命地打了个哆嗦,竟是生生地被泼醒了!
他惊魂未定,瞪着眼睛四看,却望见在旁向着他微笑的薛十七郎:“醒了?那就可以再好好玩儿了。”
苟七双手撑着地,想要逃,却又能逃到哪里去。
薛放揉着下颌,思忖着道:“你别急,我有好些好玩的法子,刚才那是最微末的。我看你这体质过人,想必挨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死。”
苟七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上,凉水激醒了他,一起醒来的还有那些非人之痛。
薛放却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或许,可以给你找个片肉的师父,一点一点给你切下来,切一点撒点盐……你觉着这主意如何?对了,我知道馆子里最高明的切肉师父,手指这么长的肉片能切出数丈那么长,而且不会断……啧啧,你这个东西可有造化了……”
苟七已经浑身颤抖,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开始剧痛,方才那一脚已经踩去他半条命,他实在无法想象。
颤声道:“我、我说就是了,你……你们要知道什么!”
俞星臣轻轻地吁了口气,或许对付这种视人命如草芥、油盐不进的恶魔而言,还是得用非常手段。
还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薛十七郎的顽劣竟派上了用场。
俞星臣道:“将你作案经过,从第一件案子,细细说来。”
苟七眼神闪烁,垂着头:“第一件……”
“别想说谎,也别隐瞒,”薛放正把靴子在地上蹭,又提醒道:“你该知道,你瞒不过。”
苟七肩头一沉:“是吴家。”
据苟七所说,吴销两口子,待人颇为刻薄,更加看不起他们这些马夫,动辄辱骂,有时候还会动手。
所以苟七心里一直记恨着,终于在那天晚上,瞅准时机动了手。
他讲的有点含糊,俞星臣道:“你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详细经过。”
苟七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夫妻素日的习惯,那天晚上,趁他们没注意,溜进房内藏起来,等到他们都睡熟了,就先把吴销绑了……我就用刀架着他的脖子,逼迫他的老婆伺候我,本来是想羞辱他们两人,谁知那婆娘那么泼辣,甚至想反抗,我就打她几个耳光。”
薛放听他说着,便看了眼俞星臣。
俞星臣明白他的意思,一点头。
苟七说着说着,却隐隐兴奋起来,说的话都有点急了:“我就跟吴掌柜说,你看看这女人哪里像是个好的,宁肯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杀死,也不肯受点委屈,平时他还把这婆娘看的比天还大,那婆娘说什么他都信,挑唆着他克扣我们……他都听,现在又怎么样,她巴不得他死了,当寡妇,可以受用这些家财了。”
俞星臣不动声色:“然后呢?”
苟七道:“然后他就求那婆娘答应,各种哀求,谁知那婆娘不为所动,反而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骂他是个软骨头,想靠着老婆勾人而偷生,是个没有用的绿头王八,合该去死……我趁机对吴掌柜说,这种娘们还留着做什么?只要他杀了她,我就可以放过他,谁知他果然气红了眼,拿起刀就冲了上去,竟真把那娘们杀死了……哈哈……”似乎想到那夜的刺激,他竟怪笑了几声。
俞星臣道:“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是啊。”苟七目光游移,声音放低。
俞星臣道:“那第二件呢?你又是为何继续犯案的?”
苟七想了想:“吴家的事情过去后我就先躲了出去,听闻顺天府断他们是夫妻互殴我就放心了,可从那之后我总是会想那天的情形,实在忍不住……就、就找到了黄友兴家里,这次比较顺利,没有什么意外。”
“你是怎么找到黄家的?”
“我……”苟七停了停:“他们夫妻出门,曾经雇过我的车,我对他们家的情形也有点熟悉,所以就选了他们。”
“这次,也是你一个人作案?”
苟七道:“是我一个。”
俞星臣道:“你不会以为,钱三娘,苏有旺,王娘子,他们都没交代实情吧?”说了这句,他猛地一拍惊堂木:“你还不说实话,真的要大刑伺候吗!”
还好薛放这次早有准备,并没有被他吓到。
苟七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听见那声“大刑伺候”,他忙说道:“大人,我……我本来想我一个人扛下来就行了。毕竟她是被我……不错,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个帮手。”
“那人是谁。”
苟七浑身开始哆嗦,刚才讲述犯案经过,他暂时把疼忘了,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流着冷汗道:“这位十七爷不是见过了么,就是、是美娘……”
俞星臣道:“美娘?她一个娼/女,怎么会跟你干这种杀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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