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一只加更君(1 / 2)
薛放当初在羁縻州的时候就声名于外。
狄闻身边大大小小的那些将官,有哪个不认识他的,多多少少都有交情。
而在军界,消息自然也是互通的,虽然一个是南一个是北,但北地众将官也多听过薛十七之名。
何况薛放背后还有个扈远侯。
俞星臣最初举荐扈远侯不是随便说说的,当年扈远侯、付逍,以及萧太康等在北境镇守,事到如今,一干老将虽都退的退,死的死,但当年曾在他们手底下的那些青年将官,此刻却多数都是镇守北境的中坚之力。
倘若是扈远侯这些人主持大局,自然能更好的凝聚人心。
如此一来,选择薛放的理由自然更充分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然后问端王:“你怎么看?”
端王道:“回父皇,儿臣觉着,俞巡检所说……有理,薛十七确实该是个将才,其实当初把他从羁縻州调回的时候,儿臣心中便打算将他调到北境历练磨合,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驻守北境的主力。只不过……”
皇帝瞥着端王:“只不过朕没答应,是不是。”
端王垂首。
众人不敢询问皇帝当时为何驳回了端王要调薛放去北境的建议、而是把他仍是塞到了巡检司。
这秘密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
当时皇帝怀疑,薛放是狄闻的心腹,万一把这样的人送到北境,以薛放的能力,自然是第一个狄闻,到时候他们一南一北的……呵呵。
所以当时在薛放才回京后,皇帝才有各种试探,包括隋子云上京后的种种,都是为了查薛放的底细,看他是忠于狄闻呢,还是忠于朝廷。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了。
因为皇帝此刻发现……薛放最忠于的,似乎是杨仪。
哈。
皇帝不置可否,端王跟俞星臣退出政明殿。
下了玉阶,端王问道:“俞卿,你觉着皇上是什么意思?”
俞星臣道:“皇上明见万里,定然知道该如何选择才最有利于社稷安危。”
端王道:“你好像……胸有成竹。”
俞星臣摇摇头,抬眸看向政明殿的方向:“我只是清楚,不论如何,皇上毕竟还是要以江山为重。”
“你真觉着薛不约是最佳的选择?”
沉默,俞星臣的喉结微微吞动。
但他还是回答:“是。”
端王凝视着他的神色变化,笑道:“那就好,若说起来,北境比羁縻州还要重要,定要个万无一失的人去才成。不过……”
“王爷担心什么?”
端王若有所思道:“听说薛不约九月就要跟永安侯成亲了,假如这时侯让他去……那恐怕这亲事就要推迟了吧。”
俞星臣眉头微蹙:“哦……臣倒是没想过这个。”
“跟社稷江山比起来,这自然是小事,”端王摆摆手道:“罢了,横竖皇上会决断。”
两人说着要走,就见一队宫女太监簇拥着紫敏郡主来到近前。
紫敏远远地先瞪俞星臣。
端王看见紫敏,眼神温柔了几分,笑问:“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紫敏道:“端王叔,皇后娘娘恩准我去你府上住两天,你可愿意吗?”
端王故意哼道:“当真的么,不是你捏造皇后娘娘的懿旨吧?”
“我怎么敢捏造?”紫敏叫起来。
端王揶揄笑说:“谁知道呢,前日你又是怎么敢跑出宫去的?”
紫敏跺跺脚:“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恨恨地看俞星臣:“都怪你。”
其实明知道跟他无关,就是要找个泄愤的替罪羊。
而俞星臣早在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退后了两步,却还是避不过郡主瞪视的目光。
端王无奈,带了紫敏一同往外走。
紫敏却回头看向俞星臣:“俞巡检,我才听说,你家里来了什么……哪里的亲戚?据说你们夫人还有意给你张罗亲事?”
这对俞星臣而言,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他咳嗽了声。
端王笑着制止:“休要胡说。何况这是俞巡检的家事。”
“我就问问,何况这是好事,要是真的也不用瞒着。”
俞星臣道:“回郡主,那不过是讹传而已。”
紫敏抿嘴笑说:“你可别不好意思,我都想看看那姑娘是什么模样的,我给你掌掌眼,看配不配呀?别弄得什么不好的女子,糟蹋了俞巡检的人品。”
端王啧了声,皱眉:“怪不得太后说你越发没体统了,你听听说的什么?”
紫敏因为摆脱了把自己跟俞星臣配成对儿的威胁,心里高兴。
又听人提起俞星臣家里来了亲戚,似乎还有位貌美的小姐,自然乐得问问。
俞星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略觉烦恼。
原来这几日,俞府里也发生了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动。
自从那天,那矮个丫头、唤作明丫的,欲把小黄狗带走被俞星臣斥责后,次日,叶蒨儿就带了两个丫鬟前来,郑重向他道歉。
俞星臣并没有见她,只叫灵枢出去说他身上不自在,知道了,请她不用麻烦。
不料那天晚上,灵枢悄悄地进了书房,跟俞星臣说道:“大人,那个叶家的主仆有点古怪。”
俞星臣不想理会她们的事,便仍是不动声色地翻书。
地上的小黄狗倒是抬头叫了声。
灵枢见状不敢打扰,低头要走。
俞星臣却道:“怎么?”
灵枢这才忙靠近了,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俞星臣听罢抬头,望了灵枢半晌,问道:“听见说什么了?”
灵枢道:“我并没靠的太近,可是看起来是那丫头在骂人,叶小姐却一声不敢出。倒像是……奴才变成了主子,主子变成了奴才。”
原先先前灵枢因为讨厌那明丫要对小黄狗不利,又觉着这丫头未必安分,怕她私下捣鬼。
于是他悄悄地潜入了内宅,想看看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主意,也好事先提防。
这只是他的私心,按规矩说是绝对不允许如此的,所以灵枢不敢十分靠近,只在对面的屋脊上向院内打量。
倒是让他看见了,那叶蒨儿领着丫头们进了屋子之后,其他的丫鬟便给赶了出去,只有那矮个子的明丫跟另一个丫鬟在。
明丫一进门就坐在了椅子上,毫无规矩。
她指着叶蒨儿不知说些什么,看脸色似乎很气愤。
叶蒨儿站在原地,敛着手垂着头,倒像是做错了事。
明丫呵斥了几句,另一个陪着她的高个丫头云儿捧了一杯茶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口,像是嫌弃烫还是如何,眼珠转动,一扬手,竟是把茶水泼在了叶蒨儿的身上。
叶蒨儿竟没有闪避,也不生气,反而把头垂的更低了。
当时灵枢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恨不得掠过去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又怕俞星臣知道他擅自接近女眷住宅而不悦,于是强忍不动。
室内明丫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转身,打着哈欠向内走去。
身后,叶蒨儿却跪了下来。
她就这么跪在屋内,没有人理会她。
灵枢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里头那明丫想必已经睡着了,但是叶蒨儿竟然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接下来,灵枢就没再看下去,也不知道她跪了到底多久。
只听说晚上给夫人请安的时候,那叶小姐走起路来,有些趔趄,徐夫人问她怎么了,叶蒨儿说是先前睡觉的时候,麻了腿。
灵枢把自己所见所闻都告诉了。
俞星臣将手中握着的那卷书晃了晃,那是一本《易经》。
他心烦的时候,就常常喜欢看这本解闷。
“‘易’一名而含三义,”目光扫过书页,把书放下,俞星臣负手,喃喃道:“‘所谓易也,变易也,不易也’。”
这是易经之篇、《乾凿度》之中的一句。
意思是,“易”这一个字有三种意思——简易如一,适时而变动,亘古不变。
这看似简单的三段,却暗含极其深奥的天地至理,极难参透。
灵枢当然不懂这意思。
俞星臣望着窗外夜色如墨,终于吩咐道:“不用惊动他们,暗中留意就是了。”
次日,俞星臣去给夫人请安,又见到了叶蒨儿,而叶蒨儿的兄长叶子赋也在,看着是有点儿精明面相的青年,大家彼此寒暄。
叶子赋这两日在吏部奔走,他们家族虽说是舜州望族,但在京城里却也算不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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