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是缘(1 / 2)
已经过了立夏,陈渊迎着河风向码头走时,还是感觉到了凉意侵体。
举目望去,山水一色,倒影着两岸葱郁的木林。
河上还有三五只摆渡船,正在加速向码头靠近,水波荡漾,让水中木林也被拂动。
正逢敖陇镇赶集,清渡乡不少乡民乘船赶来,满载着各色蔬菜瓜果,正要到集市上去买卖。
码头上,停泊了十几只船,多数没有船夫在守着,船被套在桩上,一字排开静候客人的来临。
陈渊没有注意到附近的船夫,反倒是被码头的另一番风景迷住了眼。
远远望去,一个清丽的背影,戴着斗笠,坐在码头的木板上,双脚晃动着,激荡脚下的水面。
山水美,人亦美,一静一动,恍如画中。
心向往之,人亦往之。
靠近的时候,脑袋里却无话,脱口而出的是:“姑娘,请问有哪位船家,可以渡我过河?”
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礼貌,入耳的是一口播音腔的普通话。
若不是周围的山水和岸边小孩的乡音玩闹,叶静恬还以为是去到了大都市。
“我就是船家,先生要去清渡吗?”
女孩儿一手撑着木板,跳上地面,附着在脚上的水,也被一并带上地上,在木板上留下了小巧的脚丫子水印。
陈渊没来由的有些不敢对视女孩儿,只盯着脚下。
一双玉足白玉纤纤,精巧可爱,大拇指的指尖被水浸泡得有些发白,反倒在视觉上显得剔透莹白。
足下美玉,陈渊意识有些跑偏,在波浪敲击岸延的水声中清醒,默念了一句非礼勿视。
女孩儿一手挑起斗笠的帽檐,满是笑意的望着陈渊,声音轻软却是一股爽朗之气:“正好我想早点回去,就顺路载你。”
陈渊的目光撞进女孩儿眼里的时候,好像连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眉目清雅,未经修饰的眉如远山青色的轮廓,明眸一汪泉水点缀远山。
这幅模样,也只有如此山水才能养出。
陈渊想说话,嗓子却不争气的失了声,只得点点头。
在女孩儿面前,陈渊有些自惭形秽,想起早间不应该贪懒而忘记刮胡子,脚下的鞋也沾上了不少淤泥没来得及清理。
叶静恬跳到船上,招呼让陈渊也上船。
陈渊看见女孩已经拿了船桨,拄在岸边的瓦砾上,随时准备开动船只。
一脚踏上船只,轻微有些颠簸。待到陈渊完全上船之后,甚至感觉有些站不住,东倒西歪的。
“先生,您坐下吧,扶着些船舷。”
陈渊一手扶住船舷,另一手搁在膝上,洋装无恙,只是耳垂偷偷的染上红霜。
“好!辛苦姑娘了。”
叶静恬摇橹,面向着江面,偷偷的发笑,活久见一个老学究般地糙汉子。
昨日,唐爷爷让她一早到码头上接个人,给了她一份报纸,报纸的第二版巨型彩图人物,正是陈渊。
照片上,陈渊年岁看起来并不大,打扮却是老气横秋的,梳着一个大背头,竖条纹的西装,肤色偏黑,站在一群人中间,正在某个村委会参加剪彩仪式。
而身后的陈渊,与照片上的模样、气质相差甚远。一身冲锋衣,背着登山包,下巴上浅短的胡须,眼下一圈茶色沉淀,头发是贴着头皮铲的寸头。
叶静恬一早就坐在码头上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只瞧见陈渊一个外乡人。当他站在岸边,望着河边的山会心一笑时,竟与剪彩仪式上的笑容如出一辙,眉目俱是欢颜与自信。
就凭着这一点,叶静恬认出了他。不过,唐爷爷叮嘱过她,不能让陈渊察觉到有人来接他,只让他感受到清渡乡的热情好客,山水土地俱佳就行。
“夭夭,你等等!顺道把我也捎回去!”码头上是李婶子的声音,背着一个空背篓,双手挥舞招呼叶静恬停下。
“诶!就来!”叶静恬把才划行了几米的船又撑了回来。
李婶子上船,坐在陈渊前方的隔板上,距离叶静恬更近些。
“夭夭啊,你婶子今天运气好,刚把油桃背到集市上去,就被商贩全买下了,我乐得清闲,早点回去忙庄稼。”李婶子一坐下,就满心欢喜的给叶静恬分享。
“婶子忙庄稼,就该让我帮你运到码头来,还省得婶子跑一趟。”叶静恬一边摇动船桨,一边答李婶子话,同样也是乐呵呵的。
“你这孩子,婶子连这点功夫时间都没有吗?”
“夭夭帮婶子,是应该的。”
叶静恬是孤女,吃百家饭长大的,婴孩时期,曾被李婶子奶过几天,算得上是她的干妈妈。
“好孩子,你听婶子的话,摆渡的事,有爷们儿干,你一个女孩子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研究生,这穷乡僻壤的旧事该扔就扔!”
话题突然改变,让叶静恬回答得有些迟疑:“婶子,我知道你关心我,清渡乡不会永远是穷乡僻壤,学习我也不会落下的,你就放心吧。”
李婶子想要继续唠叨,不外乎那几句劝学的话,叶静恬不爱听,李婶子就不再提。
船桨翻动江面,掀起阵阵水声,船上的人话题不再继续,复归于静默。
玉带河如其名字,清澈透绿的河水穿梭于山峡之间,就像是系在连绵群山的锦绣带子。
船行渐远,人声喧闹不再,唯有两岸的鸟鸣不歇、风声飒飒。
陈渊在船尾,叶静恬在船头。满眼山水秀丽,独有撑船的一女子,让目之所及,皆进心中之眼。
从玉带河摆渡进入清渡乡,这一路的风光极好,陈渊登山包里带着相机,原本也是为了拍一拍山色,现在倒有些不想拿出来,害怕唐突风景、唐突佳人。
透过镜头记录,还不如用自己的眼睛看。
于是,陈渊的目光在山水和佳人之间流转。
许是身后的目光,愈加不能忽视,叶静恬借着控制方向的动作,用余光扫过船尾那人,却正好看了一个对眼。
陈渊的眼里,满是欣赏,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是山水风景,而是撑船的叶静恬。
叶静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回过身去,加速拨动水流,心里嘀嘀咕咕:好个登徒子,明明你在看我,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小姑娘,陈渊扬起了嘴角,心中开朗。
河面风头突然调转,水波翻涌,一个猛浪突袭,船行受阻,隐有侧翻的危险。
“抓牢了!起风了!”女孩儿的声音沉着冷静。
叶静恬摇橹,往风口上撞,控制船继续前行。
后边的陈渊双手扶牢船舷,暗自思考他们三人从河中间游到岸边的可行性,可抬头一望,船头那女孩儿沉着,不见慌乱的控制船行,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船依旧颠簸前行,陈渊的心态却好了很多,颇有一种风波中的恬然惬意。
一顶斗笠,一套藏青色的棉麻衣服,风波中的摆渡人,女孩儿的背影瘦弱,却十足坚毅。
此时的陈渊,满目的赞赏与信任。
风波还未停歇,河面上滴滴点点的雨珠开始泛开了涟漪。
“夭夭,看样子雨要下大了,不然就近靠岸躲一躲吧?”李婶子望了望西边的天色,有乌云正朝这边过来。
这艘船没有船篷,且船上只有自己的一件蓑衣,一旦雨下大了,定然会让陈渊这位客人淋湿,叶静恬稍微思忱一番,还是决定就近靠岸。
“先生,我们先就近靠岸,这边有个茅草棚,咱们先躲雨。”
“先躲雨吧。”陈渊回。
靠岸的地方只有两个木桩子,岸上铺的鹅卵石小路,一路延伸到木牌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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