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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 5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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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你不是……」

在一阵可怕的死寂之后,三叔突兀的发了话,声音却諳哑的可怕。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喉咙:「你不是诱饵,吴邪。」

「我是,我知道我是。就像你在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我是。」我很平静。

一开始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难以接受,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无所谓接受不接受。但我唯一不能接受的,终究还是,关于解子扬代替了我,成了吴家和陈家斗争的牺牲品。

「你不是。听好了,吴邪,你是我和你二叔的大姪子,我们是爱你的,你并不是……」

「这跟爱或不爱是没有关连的,三叔。」我摇摇头,望向三叔,他的眼中有一种深沉的恳切,那让我很心痛:「没有必要说服我这一点,你懂吗?我不在乎我是不是牺牲品,我在乎的,是为什么……」

看着三叔的眼神,我突然发现我说不下去了。

我在乎的,是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但是我能这样对三叔说吗?他为了我,出卖了自己的朋友解连环,拿对方的孩子做我的替死鬼。我不清楚三叔跟解连环的交情究竟如何,但从刚刚的对话听来,他们必然曾经是很熟稔的友人。熟稔到,解连环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妻小交给三叔照顾。

我没有资格说任何话。即便我未曾要求这样的恩惠,即便这些都是别人强行加诸于我身上的。然而,只要我活着,我就没有资格说,我不要。

我难道要对三叔说,其实我寧可我死吗?还是我该对解连环说,我寧可代替你儿子去死?一个会伤透三叔的心,另一个则显得无比虚假矫情。只要我活着,我就是既得利益者,害死解子扬的枷锁,就是套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资格说任何话。而我心里的真话,也就是无谓的。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我的实话。

「不用再说服他了,吴三省。」解连环冷冷的说道:「你还不懂吗?你的谎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吴邪就是牺牲品,至少,他本来应该是……」

「你少囉唆,解连环!」三叔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真相、真相、真相……你们难道就只知道这两个字吗?没错,我对你们说了谎,但是那又怎么样?我真的无法理解,真相明明就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前仆后继的拼命想要挖掘出真相?」

「因为那是真相!」解连环吼道:「不是你编的什么童话故事,还巴望着我们去相信!」

「就是因为真相是丑陋的,所以才不要你们知道!就好比,你明明晓得烧热水的壶是烫的,当然就会叫小孩子不要去碰!这样做难道错了吗?」

「那是什么歪理?讲得好像你说谎反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似的!你少在那里自圆其说!」

「我说谎的确是为了你们好。你给我老实承认,在知道真相之前,其实你是比较快乐的!难道不是吗?」

三叔这话,让我心下一惊。的确,在知道我害死解子扬之前,我是快乐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

但是三叔,你知道吗?那样的快乐是虚假的,而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所以我说,吴三省,你从来就不懂……」解连环凄凉的笑了:「我啊,自从他们死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快乐了。」

──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闷油瓶曾经这么对我说过,现在我终于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解连环,或许三叔他不是不懂,而是他非常清楚,如果告诉你真相的话,真相会把你逼死的。而真相,也的的确确的将你逼到了极端的道路之上,一如真相也曾经把我逼至绝境。

但是同时,我却又那么的理解,不想被谎言欺骗的心理。什么时候能说真话?什么时候却需要撒谎?做人,为什么这么难?

「嘿嘿嘿嘿……」解连环毛骨悚然的笑了:「而且,管你说的是真话是谎话,吴三省,你害死了我的家人,这是事实。」

「是,这是事实。」三叔点点头,抿紧嘴唇:「我有我的理由,但我知道你会不在乎的。」

「我为什么要在乎?」解连环歪着嘴,说道:「你难道在乎了吗?我的伤痛,我的家人……你也不在乎的,不是吗?」

三叔没有反驳。

解连环深深的望了三叔一眼,低声缓道:「今天,我要他偿还。」

我感受到冰冷的枪口,朝我的皮肤上又压紧了些。

三叔猛然抬起头,急急的解释道:「可是,他偿还了啊,他确确实实的在偿还啊。这些年来……吴邪都一个人孤单的活在自我厌恶和罪恶感之中,为了跟他其实没有直接关连的事件,痛苦的自责着。这难道不是偿还吗?你还要他怎么样?」

看着那样……几乎是在乞求着的三叔,我心里真是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解连环的声音却很平静:「或许这样对你就足够了,但是对我而言,远远不够。我感受不到啊。我如果不觉得他偿还了任何事情,那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怎么觉得,又与我何干?」

「你,你话不能这样讲……」

「我注意到了,吴三省。除了你手上的那把枪之外,你没有带任何其他足以保护你自己或你姪子的傢伙来,不管是武器、手下、或是其他关乎你一点都不熟悉的术法类妖物。也就是说,在你踏进瓜子山尸洞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所谓关心则乱,你这么在乎你这姪子,在乎到简直丧失了理智,我杀了他,哼,也真算是值了。」

「解连环……」三叔绝望的摇着头,那景象我不忍看:「你可以杀了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你的……」

「不,吴三省,不,」解连环的声音透露出了一丝残忍:「……那就太便宜你了啊。」

我闭上了眼睛,有一点点想哭。

但那一瞬间,我下定了决心。

我冷不防的将脖子一侧,身体一转,我的左手便顺势朝枪的方向挥过去。左手手肘下的部分,自从被蟞蛊咬过之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只剩切面的疼痛。我强忍着痛楚,用力将麻木的左手朝解连环的方向挥去。解连环大概没有料到,我居然会在这种枪抵在脖子上的危险状态下,突然挣扎起来,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愣了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

「三叔!跑!」我吼道,解连环慢上半拍就已然足够,我成功挣脱他的掌控,却因重心不稳而滑倒在地,左手在前隔着,右手撑地。

解连环回过神来,枪口朝着我,按下扳机。

「砰!」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我的脸上,我眼睁睁的看我的左手被打穿,但如我所预料的一样,毫无痛感。被蟞蛊咬过的地方,即便打穿了一个孔,鲜血汨汨流出,却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只有原先被蟞蛊咬过的切面依旧痛入骨髓。

触地的右手用力一抓,我握了一把土,一挺身子站起来,用力朝解连环的眼睛上甩,然后飞快的转过身,没命的狂奔,试图拉开我跟解连环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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