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不过脉象细弱无力,这一胎,保不住。大夫叹一声:“夫人年纪轻轻,为何要服用避子的药物呢?如今胎像十分不好,只怕……”
“能保住吗?”女子急急追问。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大夫心中不忍,便没说得太重:“在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夫人再去别处问问?”
许久,听见女子怔怔地应了一声。
丫鬟上前扶起,女子虚浮着脚步向门外走去,微风吹起青纱,露出她沉烟静玉般的半边脸,低垂的长睫沾染着日色,浮光一闪。
大夫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待回过神时,女子早已消失在巷口。
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容貌气质,怎么会孤零零地到这偏僻的医庐诊脉?又怎么会服用避子药物,以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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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意在恍惚中走出小巷。
这是今天看的第二个大夫,与第一个大夫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为了不走漏风声,她找的都是偏僻处不可能认识她的大夫,但她事先打听过,这两人行医多年,擅长妇科,他们说的应该没错。
姜知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与沈浮成亲两年后她终于有了身孕,但这个孩子,只怕保不住。
姜知意怔怔捂住尚且平坦的小腹。
她的孩子,她在刚嫁给沈浮时曾经那么期盼的孩子,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难道就要失去他了吗?
“姑娘,”丫鬟轻罗紧紧扶着她,“要不要回禀姑爷,赶紧请大夫来保胎?”
姜知意透过青纱茫然地看她。要告诉沈浮吗?这孩子原本就是个意外,沈浮从来都不要孩子,这两年里,避子汤她都不知道喝过多少回。
他会想要保住孩子吗?
心沉到最底,却又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沈浮不要孩子,只是因为没有呢?如果他知道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也许会改变心意呢?
就像她,在一碗碗喝下那些避子汤的时候,她也以为,她可以顺从他的意志不要孩子,可如今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渴望。
他们的孩子,避子汤也没能打掉、顽强挣扎着来到的孩子,他应该会像她一样珍视吧?
微弱的希望迅速增长,姜知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晕红:“去找他。”
半个时辰后。
姜知意站在道边的树荫底下,抬头看向丞相官署巍峨的门楼。
沈浮,她的夫婿,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左相,此刻就在署中。
成婚两载,这是她第一次到官署寻他。
刚成亲时沈浮便给她定下许多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得擅自到官署寻他。
姜知意知道他的难处,他位高权重,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得谨言慎行,决不能给他添乱。
两年里她严格遵守他的规矩,从不曾越雷池一步,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此刻。
她六神无主,她惶恐害怕,她本能地想要依赖他,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信任的人。
姜知意向前一步,守门的卫兵很快拦住:“闲人退下!”
“休得无礼!”轻罗连忙护住姜知意,“劳烦你回禀相爷,就说夫人有急事请见。”
“夫人?”士兵诧异着看向姜知意,“什么夫人?”
“相爷夫人。”轻罗柳眉微扬,“还不快去?”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动。
隔着青纱,姜知意看见他们脸上的怀疑,也猜出了他们心中顾虑。成婚两年,沈浮从不曾带她出席过任何场合,就连宫中饮宴也都让她推说抱病从不曾去过,慢说这些士兵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沈浮的妻子,便是京中的官宦人家,也有许多从不曾见过深居简出的沈相夫人。
“你去找胡成,”姜知意看向领队,“就说我有急事要见相爷。”
胡成,沈浮头一个得力的长随,外面的人都尊称一声胡三官,只有知根知底的才能叫出他的本名,领队再不敢犹豫,匆匆忙忙去了。
士兵们也不敢怠慢,将姜知意主仆两个请进门房里坐着,又端来了茶水。
姜知意没有喝,她查过医书,有孕之时茶、酒、醋,乃至柿子、山楂、螃蟹,许多常见的吃食都是需要避忌的,她得加倍小心——
可加倍小心,就能保住孩子吗?
不觉又捂住小腹,回想着大夫唏嘘叹惋的神色,心里像刀扎似的,尖锐连绵的疼。
门外静悄悄的,领队没回来,沈浮也没有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五月的日头透过窗户火辣辣地照着,满心的渴盼依赖慢慢淡下来,姜知意垂着眼帘。
今天出门诊脉,原是背着沈浮的。
月信迟了许久,她早就疑心是不是有了身孕,可因为沈浮,她不敢请大夫到家里诊脉,只能借口采办香料偷偷出门来看。
就连轿子也没敢用家里的,怕走漏风声,顶着大太阳走完一条街才从车脚行雇了一顶,她办得如此隐秘,原也是害怕有了身孕惹沈浮不快,可在得知噩耗时,她竟把这些顾虑全都忘了,一心只想向他求助。
他会像她一样,盼着这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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