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见他入鬓长眉微微一动,姜知意猛然反应过来。
他从不喜欢她叫他的表字,这样太亲密。姜知意低头,改口:“相爷。”
支撑她来到这里的勇气消磨了大半,踌躇之时,沈浮已经拿起卷宗,摆了摆手。
这是他另一条规矩,他办公务时,绝不许她打扰。
那些纠结惶恐全都成了笑话,姜知意怔怔转身,一步步走回房中。
躺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忍了多时的眼泪猝然滑下。
然而很快,门开了,沈浮无声无息走了进来。
屋外的天光随着房门开合划破黑暗,他带着清冽的桑菊香气慢慢走近,在她身边躺下,他身上那么暖,让她坠落谷底的心又升起一点,姜知意恍惚着凑过去:“浮光。”
沈浮安静躺着,没有说话。
这默许的姿态给了姜知意许多勇气,让她恍然想起,同床共枕时他并不讨厌她这么叫他,甚至他还愿意听她说说话,哪怕他从来都是闭着眼睛不看她也不回应,但她能感觉到,他是喜欢这样的。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她如此卑微地爱着他,哪怕只得这一点欢喜,也足够支撑她义无反顾地爱下去。
隔着被子,姜知意贴住他:“快端午了。”
沈浮没有回应,他一向都不怎么记得她的生辰。
满心的话涌在嘴边,姜知意斟酌着:“今天母亲又说起孩子的事了。”
沈浮依旧没有回应,黑暗里他的呼吸绵长安稳,他的体温透过薄被暖着她,无端给了她错觉,姜知意抓住他衣襟的一角:“浮光,如果我有孩子了……”
许久,听见他淡漠的声音:“那就堕了吧。”
作者有话说:
开坑,撒花~
第2章 晋江文学城
姜知意躺在黑暗里,又像沉在深渊中,不断下坠,下坠。
她的孩子,那么顽强挣扎着来到的孩子,她那么渴盼着的孩子,他说,堕了吧。
仿佛只是虫蚁,不值一提。
眼泪滑下来,打湿鬓边的头发,又流进耳朵里。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全心全意,抛下所有追随的男人,原来,都是错付。
身体颤抖着,姜知意死死咬住嘴唇,一点点拉开与沈浮的距离。
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打着战,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声响,沈浮很快转过头。
他没有说话,姜知意却知道,他在看她。
她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此刻的他,大约已经起了疑心。
哒,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丝光,沈浮起身点着了火绒。
姜知意在这个刹那迅速偏头,半边脸擦过被子的边缘,揾干了泪。
桑菊香气倏忽逼近,沈浮提灯站在床前,俯身看她。
烛火照亮他的脸,眉高眼长,岸岸如同悬崖,曾有人形容这位年轻的左相,说他如新刀初发于硎,锐利不可阻挡,此时此刻,姜知意深刻地感觉到了他的可怕。
那凛冽的眼神仿佛要剖开她的心腹,挖出她所有的秘密。
一旦被他发现她已经有孕,以他的绝情,一定会逼她堕掉。
她的孩子,她顽强挣扎着来到的孩子,便是拼上所有,她也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一分一毫!
指甲死死掐着手心,掐破了皮,钻心的疼,姜知意稳着声线:“浮光,你怎么能这么说?”
沈浮一言不发,目光看过她微红的眼尾,落在薄被遮住的小腹上。
姜知意坐起,寝衣的带子滑开,露出平坦的小腹:“幸而我如今并没有身孕,若是我有了,你难道真能忍心?”
肤光胜雪,映得沈浮眸色一暗,转开了脸:“这个月的月信是几时?”
呼吸猛地一滞,姜知意的回答却无比自然:“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沈浮定睛看她,半晌,灭了灯,重又在床边躺下。
四周陡然陷进黑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姜知意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桑菊香气,被体温烘着,在寂静中越发漫长悠远。
那是她为他做的香囊,采初春新生的嫩桑叶和初秋含苞的野菊花,洗净晒干,先用纱布缝成内囊密密装好,再用细绢做成外袋挂在腰间。
袋口处系的绦子,袋身上绣的竹叶,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成,无数个等他回家的夜晚,她都坐在窗前做着针线,嗅着幽幽淡淡的桑菊香气,想着他。
姜知意闭着眼睛,八年前的情形似流水划过眼前。布衣的少年坐在石桌边,布带蒙住双眼,露出苍白的额头和清瘦的下巴,柴门吱呀一响,少年循声转过去,不易觉察的欢喜:“来了。”
少女黑发覆额,将手里的香囊轻轻放到他手心:“我给你做了个香囊,是桑叶和野菊花的,书上说能够明目清心。”
针脚参差不齐,是初学女红者的稚拙,少女脸颊上泛着羞涩的晕红:“做的不好……”
少年将香囊紧紧攥在手中,唇边浮起淡淡的笑:“不,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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