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 / 2)
这一去生死未卜,他没有机会与她告别了。
清平侯府里,姜知意提着食盒,跟着林凝往前院书房去。
姜遂软禁在那里,谢洹的禁卫军把守了整个院子,便是姜家人也不能轻易接近。
姜知意走进院门,领队没有阻拦,由着她们走到书房门前,门从外头锁着,一名士兵接过食盒:“侯夫人,乡君,待会儿我交给姜侯,你们可以走了。”
姜知意不想走,她还没好好跟父亲说说话,甚至回来到现在,连见面都是匆匆忙忙,隔着紧闭的门,姜知意唤了一声:“阿爹。”
“我在,”窗户很快推开一条缝,露出姜遂笑意温和的脸,“没事,我一切都好,你们不要担心。”
士兵挡在中间监视着,许多话并不能说,姜知意哽咽着:“阿爹,你的伤怎么样?”
“不要紧,打春了天暖和,再养几天就能好利索了。”姜遂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林凝,“辛苦你了,家里还得你多照顾。”
“我知道。”林凝望着他,无限思念都只在短短几个字里,“你放心。”
“家里有你在,我一向都很放心。”姜遂向她微微一笑,“可惜还不曾见过小外孙。”
姜知意忙道:“我这去抱他过来。”
“别去,”姜遂叫住她,“天晚了,别让他出门,等明天暖和的时候再说吧,不着急,左右我还要在家待上一阵子。”
若是没出事,父亲能在家多待一阵子,她们该多欢喜。姜知意忍着哽咽,听见姜遂道:“你们回去吧,不必挂心。”
可她哪里舍得走?只是站在窗前望着父亲,直到听见沈浮在唤:“见过侯爷和夫人。”
姜知意急急转身,沈浮站在院门外,向着他们的方向躬身行礼。
是了,他是左相,眼下这情形并不方便见父亲,姜知意急急出来:“怎么样了?”
沈浮顿了顿:“到屋里说吧。”
姜知意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步向内院走去,沈浮跟在后面。
身后,林凝没有跟上去,姜遂有些疑惑,听她低声解释道:“近来发生了很多事,等回头方便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姜知意走出去几步,听后面似乎没有动静,连忙回头时,沈浮落在几步之外,他走得很慢,一小步一小步挪出去,每一步似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姜知意想起他早上是被庞泗扶着进来的,犹豫一下折回去:“我叫人来扶着你吧。”
“不用。”沈浮看着她,嗅到她身上幽幽甜甜的香气,新添了婴孩的香和淡淡的奶香,让他的呼吸都有些醉,“我慢慢走就好。”
他不舍得让别人夹进来,破坏这难得的独处机会:“我没事。”
天正在变暗,立春之后,天黑得没那么快,落日的余晖照着他的鬓发,春寒料峭的天气,他鬓角带着汗,说话时带着气喘,走路对他来说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姜知意犹豫着,终究是扶住了的胳膊,默默往前走去。
手指触到他衣袖的一刹那,沈浮听见自己的心跳:咚!
那么响,那么清晰,像是心里擂了金鼓,呐喊着叫嚣着,每个毛孔都要冲向她。腿越发软了,沈浮倚着她靠向她,许久才能让嗓音不那么嘶哑:“意意。”
姜知意低着头没做声,视线里是绵绵不到头石板路,他朱衣的下摆微微晃动,偶尔蹭到她的裙角,碰一下闪开,很快又蹭到一处。
他们终于走到了她的院子。为着姜遂回家,她已经从正房搬回来,孩子也跟着搬过来了,打起棉毡帘子时,暖香气夹着奶香气,呼一下扑了上来。
姜知意松开沈浮,又被他握住,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意意,我可不可以看看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昔日种种突然涌上心头,姜知意急急挣开,迎上沈浮漆黑的眼眸。
他气息发着颤:“意意, 我可不可以看看孩子?”
姜知意转开脸, 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手好凉。还是夫妻的时候, 他虽然冷漠, 但身上是暖的,那些冬天的夜里她总是不自觉地依偎在他怀里,有他的体温暖着她,他的手也是暖的,从不像方才那么凉。
他病得很重, 到底是什么病?姜知意心里发着紧, 是怜悯还是其他情绪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 向沈浮问道:“你要抱抱他吗?”
“我可以吗?”巨大的欢喜涌上来,沈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求能看看孩子, 她竟允许他抱抱, 眼前有些发晕,头脑肿胀着, 沈浮怔怔地看着姜知意怀里的孩子。
裹着大红的襁褓,穿着细绢夹棉的小衣服,他认出来了,都是他之前送过来的。她竟然肯用他送来的东西。
越发觉得晕眩了,沈浮试探着伸手, 手指碰到襁褓, 拂过她的手, 前所未有的幸福充溢着。
也许她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责怪他了,也许她,会原谅他吧。沈浮稳不住呼吸,视线中的孩子也变得有些模糊,然而还是认得出来,孩子生着她的眼睛,大而圆的瞳仁,柔和明净的琥珀色,还有她的嘴巴,红红软软的,轮廓流丽。
可眉毛鼻子又是他的,还有那柔软漆黑的头发,他们两个头发都是又黑又密,也许孩子两个都随了吧,多么神奇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的眼耳口鼻身体发肤,如今长在孩子这张小小的脸上。
想抱,又不敢抱,怕手上没力气磕碰到孩子,可是不抱,又怎么舍得?沈浮几次伸手,踌躇着犹豫着,最后寻了张圈椅坐下,胳膊放在腿上借着力气,这才从姜知意手里接过孩子。
软软小小的一团在臂弯里,沈浮手足无措。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孩子这么可爱,这么柔软,这么让人鼻尖发酸眼睛发热。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和姜知意,还有他们的孩子,沈浮哽咽着:“意意。”
他想匍匐在她脚下,想亲吻她膜拜她,他从来不信神佛,可她从此就是他的神佛。想拥她入怀,感谢她为他破败的一生带来那么多美好,沈浮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意意,意意。”
一声声从心底掏出,带着滚烫的情意,姜知意觉得脸上有点热,原来饱含着情意,竟能让旁边的人也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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