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六 眷恋,所谓感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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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第一个被主神创造的浑沌神族,暗夜一族其实算是个失败品。强大,却比其他支族保有更多「人性」。
但到了后来,主神并未修正这个错误,而是为此将天性与能力连结进行了硬性控制──拥有暗夜血缘,心肠越软,基础战力值「越高」。
从此註定暗夜有些能力强大的个体无法顺利完成作为「死神」的天职,被杀或是被孤立最终导致自我毁灭。
因此,如何在后天克服内心也成为暗夜一族修练的重要课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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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一般的三天。
幽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十指都被鲜血浸染,也分不清有多少是目标的,又有多少是自己。只是浓重的覆盖在原本的肤色上,全部泡成一片近黑的深红。
他早已放弃残破不堪的斗篷了,乾脆割成碎布条,拿来当止血带还实用许多。
由于目标深知死神的能耐,这次收割遭受的抵抗远比在其他星系强得多,也有效得多。
没有人想失去生命,即使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或被杀也是。但这个世界一定得存在死亡。
面对这样的不成功便成仁的道路,不少目标集合起来捨身去找他拚命,几乎可说是不顾一切只求把他给杀掉好换取一条活路……
称不上厌恶,但在他眼中这的确不算是什么讨喜的种族使命呢。
或许最恶劣的还是造成这一切的主神。
幽萨看向一旁倒着的女人,想起她在被自己杀死前拚命将刀刺进他手臂想阻止他的镰刀,却还是没能逃过命运。她在剩最后一口气时,流着眼泪对他讲了一句话,连死都没瞑目:
『对不起,殿下……』
「……不用说对不起啊。」将目光转向天空,幽萨轻声自语,「就算讲了,我也不会感到内疚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好不原谅的了。」
这不是谁的错。
镰刀早又换过一把,他检视了一下臂上被新缠起布条的伤口,确定结打得够紧不会因为打斗而松开后从地上站起,来到那名女人身旁用手盖上了她的眼皮。
该下一个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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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再度见到幽萨时,她整个人被吓傻了。
他靠坐在他离去的那个窗台,简直像个死人。
「……早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我就不要先回来了。」或许是因为缺水,原本富有磁性、充满冷漠的声音变得沙哑许多。
看那皱起的眉头和平常一模一样,泱才稍稍回神,感觉放心了些。
「什……什么这种反应,我才没有被吓到咧!」
「那就好。来扶我一下,到浴室去。」
「……喔好。」
泱战战兢兢地靠过去,伸手去拉他。但掌心才贴上他背不到一秒就惊得弹了回来。
低头一看,原本白皙的手掌已经染上了一片黑红色。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泱喃喃。
「不要问,你会怕。」幽萨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漠。
「我……我才不会呢!」
倔强的说着,泱再次搀住他的手臂。但因为两人身高实在有好些差距,幽萨最后只能选择像用拐杖一样将部分重量压到泱纤瘦的肩上。
浴室紧临着卧房,但与其说是浴室,或许形容为澡堂会更为恰当一些。
除了大得离谱的浴池,各式设备、清洁用品甚至较小的按摩温泉浴池样样不缺。顺带一提,泱还在温泉浴池里游泳过。
「到哪?浴池吗?」
「不是,这边。」
幽萨指着一旁空无一物、只有大片星系壁雕的墙壁。
「你在跟我开玩笑?」
终于伤得神智不清准备撞墙了吗?
「我现在没心神跟你废话。」
「……对不起。」
玄的是,就在幽萨将一隻染满血污的手按上墙面的其中一颗行星后,有块墙突然整个凹陷,向后滑开露出一扇小门。
泱忍住新奇的惊呼,用脚尖将门推开。在那之后的空间并不大,只原本浴池的四分之一大小,全由一种不知名的雪白岩石打造。不像浴室,这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向下挖凿、空无一物的盆型浴池,一个木製小水瓢和一旁池边的银色水龙头。
泱看着不禁疑惑,而幽萨的命令却十分明确。
「带我下去。」
连一滴水都没有,泱扶着让他靠坐到浴池的边缘,一个适合的斜度,正好能让他半躺着。也是在这时泱回头才发现,两人走过的路沿途洒了一地血跡,印下了一个又一个黑红的足跡……伤到的是背部吗?
考虑起这样躺着会不会让伤口沾黏到衣物上的污秽,泱抬头正打算开口询问要不要翻个身改侧躺什么的,却看到幽萨仰头将后脑勺靠在浴池边缘,闔上眼似乎想休息。
「把水打开。」
「可是……」没处理过的伤口就这么碰水可以吗?
「做。」
「……是。」
银色的水龙头流出的水色泽是淡淡湖水绿,暖暖的升起蒸气,带着一种奇秒的清淡香气,不一会儿就令人感到有点昏昏欲睡。
泱看着水淌到他脚边,在流过他身体四周时,一点一点融去了原本浓重的血腥。许多暴露在外的伤在水温柔的洗涤下都渐渐收了口,也不再流出混浊的血液了。
池面上,幽萨的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药浴?」
「嗯。」
「平常怎么都不用?」
「弄这个太麻烦了。」
「会危及生命才是真正麻烦的事吧?」
「所以现在才有需要。你,先出去吧。」
「为什么?」
「这药我记得有些催情的成分,你一直在这,我不好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
泱一听脸色顿时炸红。
「都伤这么重了还想这种齷齪的事情?!」
「有时生命危急时,传宗接代反而会成为一种本能吧?」
「歪理!」
「水不用关,你滚就对了。一直嘰嘰喳喳,我都不能好好休息。」
蒸气瀰漫,其中传来的药香越发令人昏沉,泱最后看了池中的幽萨一眼,只好退出去。
听见门又被关上的声音,他才重新将眼睁开。
似乎是因为池水的温度和成分加速了血液循环,他原本惨白的脸已经染上了一层红。
水的顏色因为洗去了血污而染得污浊。从排水孔流去,又由水龙头注入了新的药泉。幽萨看着池中的泉水渐渐变回原本的湖水绿,稍微花了点力气将身上残破的衣物脱下扔到一边去。
……这样简单的事、一个动作牵扯到全身上下,都令他倍感难受。
虽然说这药浴中含有某些催情药物成分是真的,每次使用他都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什么样的反应。但,他还真不晓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玩女人的傢伙到底有多重的色慾……像是他父亲。
据说当初他母亲就是这么怀上他的。
「……真不知道该不该佩服。」
叹了口气,幽萨放松了全身肌肉,感觉面部涌上一股热潮,在压下脑中的那股源自本能的慾念后闔眼任由自己身体浮沉于水温柔的怀抱中。
当泱换过衣服又将地板全部擦乾净、偷偷将门推开一条缝窥看时,看到的就是那张安祥的英俊面孔。
佈满未癒伤痕的健美身躯大半隐没在绿色的药泉之下,还没有被清洗过的头部因乾涸的血渍而沾黏了不少沙土灰尘。但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一张脸,彷彿就集合了这个空间全部的平静。
这样的表情,她何时在他脸上见过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突然从心底涌上,她情不自禁就推门走了过去。
那道剑眉随着那双睁开的眼瞬间皱起。
「都叫你出去了。」
「看你这么久没出来,想说你是不是泡昏头了。」
「你当我是你这种笨蛋吗?」
「但你受伤了……」
「……算了。去帮我把衣服和毛巾拿来吧。」
「等等……我先帮你洗个头吧。」
「这种事我能自己来。」
「但……要是牵动伤口会很痛吧?」
「……」
幽萨第一次对这女人感到如此无言。
或许某个意义来说,当初救她完全、完全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那我无所谓。」
「你该更重视自己身体的。」
说着,一身纯白纱裙的泱在他头侧跪下,柔软白皙的手轻轻抚过额侧一道尚未处理的刀伤,掬起一瓢水淋下。
细小的水流滑过仍脏兮兮的面孔,变成一种带着黑红的混浊色泽滴到了洁白的地上。
幽萨在心中叹气。
「……不介意弄脏衣服的话就靠过来些吧。」
「嗯?」
「若我靠到你膝盖上,你大概会比较好弄。」
「……嗯!」
在幽萨看不到的背后,泱扬起的笑容,比他看过的任何一次都灿烂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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