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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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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母亲还在世时,当时还是医正的张太医是唯一一个勤恳为母亲治病的太医。

而今张太医已近花甲之年,蓄着花白的山羊须,背微微弓着,平日鲜少出诊,想必若不是倚翠拿着她的令牌,张太医也不必走这一遭。

几人进了寝殿,乔绾命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张太医、她与慕迟。

乔绾不懂医,便坐在一旁看着张太医察看慕迟后背的鞭伤。

袍服已经烂了,只隐约露出里面渗血的痕迹,张太医看了一会儿道:“只是寻常的皮肉伤,还请这位公子将衣裳褪去,上药也方便些。”

慕迟迟疑了下,微微垂眸:“奴身份卑微,不敢劳烦大人。”

乔绾皱眉。

她素来鲜少在意旁人在自己跟前的称谓,却不知为何,现下听着慕迟自称“奴”,竟觉得很是刺耳。

张太医笑了笑:“公子既是公主的贵客,自没有卑微的道理。”

慕迟长睫微敛,这一次并未多说什么,缓缓将袍服与中衣褪去。

饶是见惯了伤口的张太医都不禁吃了一惊,那片如上好白玉的背上,那个鞭伤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道伤疤了。

肩头两道肩骨上,像是被铁钩刺穿的两个暗红的痕迹,横七纵八的刀剑之伤,如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过。

乔绾也被震到了,知道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却从未想过,他后背竟也这么多。

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什么,深深嗅了嗅:“你没用我给你的白玉膏?”

白玉膏自有一股清凉的香气,对外伤和伤痕作用极大。

她身子弱,伤着碰着便极易伤风发热,乔恒便赐了她许多白玉膏。

慕迟垂下的双眸微变,却很快如常:“公主今日带奴买衣裳,担心衣裳贵重,恐弄脏了。”

“弄脏了也不过几件衣裳。”乔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她。

说着,她又拿出一瓶白玉膏给张太医看了看:“张太医,用此药可好?”

“自然。”张太医自是认识白玉膏的,此药膏名贵,能极快令伤口滋生新肉。

知道白玉膏管用乔绾便放心了,转念又想到一件事:“张太医,您给他把把脉,看看他……”

她本想说,看看他怎么会不知疼痛,可不知为何,她觉得慕迟似乎是不愿意旁人知道他身体的异常,话到嘴边改了口,“看他可还有其他病症。”

慕迟原本森然的目光微定,抬眸沉沉地凝视了她一眼。

张太医应了下来,手指搭在慕迟的腕上,好一会儿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乔绾心中激动,若是张太医真能诊治出来,到时对症下药,这慕迟便得按照约定好的“爱慕她”了。

慕迟的指尖也动了动,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缓缓收回手:“这位公子的脉象紊乱,怕是害了热病,且……”他看了乔绾一眼,“这热病应当已经烧了十余日了,若是常人早已意识不清……”

乔绾一怔,转头看向慕迟,下刻也顾忌不了其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可他的身子是冷的啊。”

“可能是自身寒气入骨,或是……以往中过毒,”张太医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位公子竟未曾有异常……”

乔绾心口一紧,看来张太医并未医出慕迟不知疼痛。

可下刻,她看向慕迟淡淡的神色,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心中更酸涩了。

她之前还觉得不知疼痛不是坏事,如今才知,这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他连自己伤了病了都不知,不能说出自己的病症,不能道明自己哪里痛,若是哪一日他不经意害了病受了伤,若无人关心,他连自救都无法,只能感受着生命流失,直至死去。

却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晓。

不知为何,想到那个画面,乔绾突然觉得很难过。

张太医仍在道着:“……幸而这位公子得天保佑,并未有大碍,我开副方子,每日煎服,喝上十日便好。”

乔绾点点头,派人送走了张太医,又将药方交给倚翠煎药。

屋内只剩下乔绾和慕迟二人,慕迟拿过一旁的衣裳就要穿上,下瞬却被人阻止了。

他微微侧眸。

乔绾凑到他跟前,失落地说:“张太医是太医署医术最好的大夫了。”

若是他都医不出慕迟的不痛之症,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慕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颔首淡笑:“无碍。”

乔绾看着他的笑,就像雪山青莲上覆着的最后一层薄雪,带着颤颤巍巍的破碎感,脆弱又惊艳。

“我给你上药吧。”乔绾突然道。

慕迟面色微变,抬眸看向她。

乔绾却已经拿起一旁的白玉膏:“不用担心弄脏衣物,大不了重新买就是了,”她对他眨了下眼睛,“难道你是在骗我?”

慕迟瞳眸有瞬间的寒意涌现,转瞬却已春暖花开:“公主说笑了,只是公主千金之躯……”

乔绾大喇喇地摆摆手,随后皱了下眉,又咯咯笑了两声,认真道:“虽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应当不愿意旁人知道你身子的奇异之处,府中只我知道,所以也只能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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