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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二 一时半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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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桥坍坏,仅用竹枝搭起便路。

河岸边,一名男子卷起裤管,手拿木板,正埋头准备修桥。这座桥,接连两座小村,虽称不上繁荣,却也是两村交流的重要道路,无奈几天前暴雨不停,溪水暴涨后,眨眼功夫就将桥给冲断了,因此村中壮丁只得轮流修缮,今日刚好轮到这位小伙子。

双腿刚浸入溪水,一阵刺凉立刻袭上心头,冷得他只打哆嗦。

男子撇嘴嘀咕几声,似乎不太想做这种劳力活,他正发着牢骚,眼角忽然瞄见一抹玄影从旁经过,仰起头,只见纤细身影缓步走过河岸,那人玉冠端正,青丝随步伐左右晃荡,一袭玄衫青衣,虽只望见背影,但不难想像美人天姿。

"姑娘!"男子踏水上前扬声道:"姑娘,这桥断了,走竹桥危险呢!"

男子话语刚落,女子便悠悠转身。水面波光粼粼,映出闪闪光点,微风轻拂,撩起几缕青丝,女子皮肤白皙,犹如寒冬凝霜,一抹浅笑更是温润如水,只可惜美人虽美,眼帘却蒙于锦布后头,硬生生添上几分落难气息。

"姑娘,你目不能视,还是我背你过河吧?"美人眼盲,男人更是殷勤说道。

美人名唤宵漆玉,更是碧玄宫大弟子,区区一条断桥……

还不放在眼中。

"多谢美意,不劳费心。"宵凄玉拱手淡笑。

竹子搭起的便桥十分摇晃,但宵凄玉却走得毫不费力,她步伐踩得稳,身姿从容,微风中,玄衣裙摆轻扬,彷佛仙子踏莲过河,气质不染世俗,更不畏湍急河水,就连竹桥空隙不一之处,宵凄玉都好似没盲,轻易闪过。

男子在岸边看得目瞪口呆,一位双眼蒙布的女子,竟无须他人搀扶,也能轻易过桥?

莫非真是仙子下凡?

可惜宵凄玉并非什么天仙,男子不知,引领她的却是嗜血鬼魅。

碧玄宫宵凄玉,自幼与鬼魅为伍,纵使蒙起双眼,同样能走遍天下。

不远处,宵凄玉来到一处茶水摊,四周仅用木枝筑起篱笆,榕树下,数来个阴凉座位,她挑了一处角落坐下,虽有鬼灵指路,但她终究目不能视,纷扰的茶摊里,她听闻许多男女喧哗交谈,微侧耳,一道招呼声由远而近。

"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手提水壶上前笑道。

"一壶清茶。"宵凄玉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上前。

店小二笑咧咧接过钱,直朝厨娘吆喝一声,又招呼别的客人去了。盲,所以心更明?宵凄玉始终垂首倾听,却只听见无数纷扰,这一年来,她听见的也不过如此,人生在世,便是淌在是非混水中过日子,何时清幽过?她的心从来就不曾静过。

思绪飘忽,回忆一年前,宵凄玉嘴角勾起自嘲淡笑。

不似今时艳阳高照,那日白雪纷飞,是个只剩苍白的季节。静思崖,碧玄宫最北偏山,宵凄玉在那度过两年时日,却不曾真正静思,反而只要望着遍地白雪,抑或枝头燕鸟,都会满腹惆悵。为何愁?何来愁?既已替菱雪免罪,她更该心如止水,无奈心境背道而驰,整日烦忧,甚至食不下嚥,夜不能寐。

那日,方琦儿端着饭盒来到静思崖,自从大师姐回宫后,便请命独居在此,只有方琦儿会替她送饭菜,偶尔师父和秦柯芸会来瞧她几面,其馀弟子根本不会前来此地,虽说清幽,却十分孤独,这便是宵凄玉所要的。

她笑瞇瞇地踏上玄关,还未见到人,却嗅到一股浓厚血腥气。

"师姐?"方琦儿蹙起柳眉,才进屋,顿时吓得手一软,顾不得饭盒摔地,立刻冲上前喊道:"师姐!你怎么!怎么……快来人!柯云师姐!师父!"无助地放声大喊,语气透着一丝哽咽,只因宵凄玉手执长剑,自毁双目。

莫名举动,震惊碧玄宫上下,虽然方琦儿即时阻止,宵凄玉才没瞎了双眼,但如此自残,却让眾人不解。宵凄玉身为大弟子,待人亲切、温文知礼、得体大方,又武艺高超,叫全宫弟子仰慕,也是师父亲命的下任宫主。

如此大好前途,却将自己关在静思崖,甚至……

"玉儿…你这是为何?"年过花甲,发鬓斑白,现任碧玄宫宫主--璿梨,坐于床榻边,面容担忧。她最看重之弟子,比起年前心事重重,如今更是举剑自刎,这孩子心思太深,实在叫人探不透。

为何?

宵漆玉自己也不知为何。

"前年任你游歷江湖,是为师觉得你孩儿心未失,不免想闯荡一番,如今归来,应该要有番稳重,而非这颓废,瞧你现下模样,为师如何放心将碧玄宫交予你?"璿梨皱着眉头,担忧胜于期望,儘管拉拔宵凄玉,却始终不懂这娃儿。

"弟子……"手指抚过眼帘纱布,宵漆玉淡道:"弟子在静思崖待了一年,这年间,弟子无法静心,反而更烦忧,弟子常想,眼前所见到底是真?还是假?弟子虽能见,却又瞧不见。"

不如划去双眼,这般…是否能心明?

璿梨沉默半晌,只能叹道:"说吧,如今你有何打算?"

"弟子欲请命出宫。"宵漆玉毫不犹豫地说道。

出宫就能寻得烦躁之因?宵漆玉没有把握,但她只想踏遍山水,寻一个连她都参透不了的道理。

宵漆玉蒙起双眼,那日便离开碧玄宫。未诉归期,这一走,何时能归?

只怕宵漆玉自己也说不准。

数月转瞬即逝,从时初雪,到今日蝉鸣,宵漆玉遮起双眸,倾听世道,可惜没能解惑,反越走越迷茫,或许从很早前她便迷失了方向,如今更是连路都看不清,踏出的步伐虽稳,又有何人知晓她心思忧愁?外表虽温文儒雅,谁知之骨子里却淌着冷血?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执着?

纤手执壶,玄于杯沿。

狂风吹袭,宵漆玉脸上扬起一抹淡笑,始终温柔,却毫无笑意。

"就是她!碧玄宫的妖女!"男人粗声粗气喊道,四周顿时一阵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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