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第295章(2 / 2)
霎时撕裂风声传来,姬高一惊,紧接着便闻身侧担忧的声音,“不要分心。”谢涵伸臂替人接下一根羽箭,疼得额头冒汗,几乎要破口大骂,逃命呢,想什么?
身后卫士越来越少,原先树冠上的杀手已经都跳落下来,足有百十人,他们这边却只剩十余人。
姬高深吸一口气,心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不会刻意在意几个卫士,忙叫两个卫士回去报信。
最后穷途末路,只剩七人,旁边一口巨大的水潭。
“君上水性怎么样?”谢涵忽然道。
“督管水道时学过一些。”姬高道:“可从水的话,逃不走,就没机会了。”
“本来也没机会。”谢涵看身后厮杀一眼,又死了一个,“趁着他们几个现在还能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周身一凉,谢涵预计那几个卫士至多可以支撑半刻钟,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的救命时间。他拼命往前,姬高追赶不上,不一会儿开始翻白眼。
谢涵回头瞥一眼,心道:算了罢,他到时候潜出会阳回温留,梁国也问责不到他罢。
不成不成,那两个卫士是知道他的存在的。要是给他冠个同党的罪名就糟了,齐国可不会保他。
他掉头拉起姬高,攀一支空心苇管塞进人嘴里,等人吹几个泡泡,清醒一点后,撤去苇管,塞人腰间,指指嘴巴,意即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用。
紧接着,他感到水面震荡,是羽箭在后方射下来的声音,恐怕这些武士不识水性,至少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人全无力气,谢涵带人攀着潭壁,沉静片刻,忽见前方洒下绿色捞网,心下一沉。
他看着自己还在缓缓渗血的小臂,扭头拿起姬高的手,在对方掌心写字:我去引开他们,宫中卫士赶来后,君上再出去。
姬高侧头看他,神情怔忪。
谢涵将发带绕过来塞进嘴里,拿出匕首往胳膊上又划了一刀,随后略略上浮,飞快往前游去。
红色鲜血漾开在湖面,岸上杀手神情一凛,“在那儿。”
见人游远,上头脚步声紧随而去,姬高忍不住伸了下手,见水波晃动,又立刻收了回来,默默发誓:寡人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来时谢涵记得路上有一片芦苇荡,他迅速往那方向游去,有时羽箭就落在他后方不远处。所幸,他深谙水性,终于在被捕前,躲入芦苇丛中,抬手按住伤口,微微喘几口气。上首传来声响:
“肯定就在这儿附近。”
“可没法下网。”
“箭全射芦苇上了。”
为首者沉默片刻,“谁识水性,翻倍给赏金。”
立刻有两个人跳了出来,入水搜寻,然而才进去,就被水草拽住脚踝沉了下去。
他们啊啊乱叫,面前忽现一张人影,人影拿一把匕首,指指二人脚下,又指指前方。
其中一个大叫一声,“就在这里啊——”立刻呛进一口水。
谢涵趁机给他心口来了一刀,推着人尸体往前飘,再看另一人一眼,那人眼皮一阵乱颤,估算着叫同伴拉他和对方杀他的速度,哪个会更快一点。
谢涵又指指前方,指指脚下,他得出结论,必是自己没命得快,苦噎噎头浮出水面,大喊道:“前面,往前面去了——”
等岸上人走后,谢涵拉着对方潜下来,人心底一凉,还好他会龟息大法,嘤嘤。
“什么人?”谢涵带人靠着芦苇,浮出水面,逼问道。
“候、候月阁。”
“谁下的委托?”
那人苦着脸,“保密。”
谢涵“哦”了一声,拿匕首对着对方鼻尖,“谁下的委托?”
那人“嗷”了一声,“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杀手罢了——最底层的那种——”
谢涵见人涕泗横流,顿时无语,踹了人一脚,“蹩脚泳技,也敢下水。”便撑岸离开水面,又扭头道:“怎么,还要我拉你上来?”
杀手惊觉身上水草已经松绑,赶忙出来,浑身湿水淋漓,趴着狠喘几口气,还没喘匀呢,脖子上就被套牢了。
谢涵解下发带,绑人脖子上,一头拉手里,“走了——”
杀手:“……”
此时暮色将合,出去是来不及了,还可能遇到那批杀手,得尽快找个地方休憩,他走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盯着杀手,“去——找个山洞。”
杀手讶然,“怎、怎么找?”他小心翼翼看谢涵一眼,“这要看运道罢……”
“你连这都不会,做什么杀手。”谢涵不屑。运道?那为什么霍无恤每次都能找到。
“我是杀手,不是打洞工。”杀手委屈道。
山野内太危险了,又找不到避居的地方,谢涵撤回芦苇荡,准备有野兽就下水,然后支使道:“升火——”
“抓几条鱼上来——”
“烤火——”
“这也能烤焦——你是废物么?”
杀手悟了,大佬之所以不杀他,是为了让自己伺候他,他抖抖索索拿出怀里干粮,“炊饼吃吗?”
谢涵盯着那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似乎还染了一丝血迹的炊饼一眼,真是没有霍无恤十分之一的能力,“再烤。”
第六次失败后,终于拎起一条烤熟的小鱼,杀手几乎喜极而泣,奉手上贡,倏忽眼睛睁大,神情惊恐。
轻盈而落,一头黑豹猛地叼走烤鱼,姿态优雅地离开。
黑豹。
谢涵弹射而起,回头看去,果见一白衣女郎漫步而来。
面若桃李,明眸善睐,身姿婀娜,神情温婉,“奴家打扰到温留君了吗?”
他现在跳进水里来不来得及?
宓蝉会水吗?
黑豹会游泳吗?
“大人。”杀手嗓音干涩。
宓蝉对谢涵轻笑一声,“温留君不要如此慌张,朝阳夫人已经撤单了。”
谢涵:“那就是有新的人买凶杀我了?”
宓蝉点了下头。
谢涵神情一凛,拉紧手中发带。
“咳咳咳——”杀手顿觉呼吸困难。
“只是奴家没接。”宓蝉幽幽道:“不到万不得已,奴家是不愿和谢郎为敌的。”
谢涵“哦”了一声,“实不相瞒,某这一身都是拜贵阁所赐。”
“阁中出了叛徒,一切非我所愿。”宓蝉柔声道。
谢涵不信,“叛徒?”
“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宓蝉道:“温留君怕是不知,咱们小本生意,从不会接大单子。暗杀梁君——”她拍拍胸口,“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听到禀报时,奴家真是吓得要昏倒了。”她妙目转动,眼中似含点点水光,“看在奴家驳了温留君单子的份上,温留君可否替奴家向梁君解释几句。”
再是艺高人胆大,也得有底线。
确实候月阁行踪成谜,难以剿灭,但那是哪一国都没有尽心全力去干,谁没点要私下处理的敌手呢?
但——若梁君遭候月阁刺杀一事出来,届时哪国国君不自危?列国共同剿灭,凭他天下第一刺客组织,又能躲藏几日。
谢涵挑了下眉,“本君只是被殃及,倒还好些,梁君才是真的肝胆俱裂。贵阁要赔罪,总得给些诚意罢?譬如——谁来买凶的?”
“这可是大大的隐秘。不泄露雇主信息是候月阁的规矩。”宓蝉眉一蹙,“不过温留君若真愿意相帮,奴家受一次处罚也使得。”
忽而,她一笑,“只是——谁买凶重要吗?难道不是温留君希望谁买凶比较重要吗?”
谢涵盯着她。
“燕使公子霜不日前来过候月阁一次。”宓蝉柔声道:“奴家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了,或许要去拷问阁中叛徒一回。”
谢涵笑了,“谢某不敢保证,但一定不遗余力为贵阁向梁君美言。”
“温留君是没看到。梁君回去的路上,是多心急火燎派人找你,都急红眼了呢。温留君开口,梁君定是会听的。”
“这个小贼,奴家就先带回去了。”
“啊——奴家这儿有金月斋的点心、观止楼的酥鸡,还有一套成衣,代豹儿和叛徒向温留君陪个不是了。”
谢涵望着翻身上豹的女子,静默片刻,“能顺我一程吗?”
豹体柔韧,而纤瘦,宓蝉也静默片刻,翻身下豹,温柔道:“还是奴家陪温留君夜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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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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