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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枪暗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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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有什么想说的话,当面说吧。”

夏江直了直身子,双手垂礼,头部和视线往下压了四十五度,肩头微躬,掷地有声道,“陛下,老臣有罪不愿辩解,但是此人负罪更重,老臣不愿陛下受其蒙蔽!”

“你说的此人……他究竟是何人呢?”

“他!”夏江猛地朝梅长苏一指,神色犀利而绝对,“就是当年与皇长子勾结谋逆,侥倖逃生的赤焰馀孽,赤焰主帅林燮之子、赤羽营主将----林殊!”

东方凌歌敢用瀟湘剑打赌,她清晰地看见萧景琰脸上瞬间出现的崩坏、不可置信、措手不及、震惊、混乱等等一系列多到令人发指的情绪,全部综合成一句最为真心肺腑的话。

'怎么……可能……?!'

哇……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啊……,她又一次忍不住佩服地看了藺晨一眼,对方则朝她自信的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嘖,煞到了。

“夏首尊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梅长苏隐去双眸里的笑意,淡淡地道。

“太子,对夏江的说法你有何言?”

听墙角的两人不禁暗暗嘲讽一笑,“景琰”和“太子”的差别,相隔着的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障碍。

“父皇何有此问?您是看着林殊从小长大的,难道会不认识他吗……?”

“你可知道火寒之毒吗?”梁帝站起身子,双眼一差不差的紧紧逼视他道,“焚身烈焰、噬骨之寒,加上梅岭特有的雪蚧虫,使中毒者面目全非,至亲之人都难以辨认。”

“如此荒谬之言,父皇相信,儿臣不信……”

他是真的在演戏对吧……?东方凌歌盯着萧景琰的脸,第三次由衷地这样想。

“景琰,难道你是真的、真的不知情吗?”

他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有些愣顿地抬头望向龙座上的梁帝,茫然地摇了摇头,“……儿臣不信……”

这下子连梅长苏也开始佩服藺晨了。

还有好兄弟被皇族身份耽误的漫天飆戏才华。

“太子殿下倒是推得乾净,若您真不知道此人就是林殊,那当初又怎么会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地为你谋划,要助你登上东宫之位的呢?”夏江逼问道,又转头看向梅长苏,

“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当初你入京时,废太子和誉王都是如日中天,若你不是林殊,又怎么会放着眼前的捷径不走,而要劳心劳力地辅佐一个微不足道的靖王呢?”

他勾起唇角,像是讥讽般地笑了一笑,道,“原来夏首尊今日是来诛心的。”

“陛下,”夏江直直站起身来,低头拱着双手一字一句道,“江左梅郎入京之后,京城中每发生一件事情受益人都是靖王殿下,他从一个无宠的单衔郡王,一步步加封为七珠亲王,直到现在入主东宫,而废太子和誉王斗得如火如荼,最终却是两败俱伤,一个被黜出京,另一个……”

“另一个怎么样呢?”梅长苏截断了他的话头道,语气有些高扬,“难道是我逼着他举兵造反吗?前太子如何被废、誉王如何覆灭,陛下最清楚,”又朝上看着梁帝道,

“不管夏江怎么说,他以卫錚构陷靖王是事实、誉王起兵九安山也是事实,陛下被围困猎宫时,百官受损、宗亲蒙难,是何人拚死来解围?又是何人归还兵符,并护送陛下回京?如今猎宫前的鲜血尚未凝乾,而夏江这个谋逆的主犯,却拿着本野史古书在这里无凭无据的指责太子,难道陛下就不怕在九安山屈死的冤魂们……会心寒吗?”

这一段话下来就很没有逻辑性了,不论怎么说,焦点始终是在“他到底是不是林殊”以及“太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可能是林殊”这两回事上,可被他胡拼乱凑的扯进了九安山事变,莫名其妙地就将正题给跑偏了。

倒像是夏江攒着一份随便臆测的假设,来诬陷太子勾结“赤焰馀孽”要谋反似的,彻底将整件事情拗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但除了梅长苏自己和东方凌歌、藺晨以外,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苏先生辞色锋利我早就领教过,”夏江直面他道,“不错,这两年京城的事件你我可以各执一词,但是有一点你逃脱不了,那就是你身上所中的火寒之毒,陛下,”他再度拱手躬身道,

“老臣已逃出天牢,若不是心系陛下,为什么要自投罗网、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梁帝沉吟了一阵,道,“夏江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已经逃脱了,又何必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赌上自己的性命呢……”

“陛下圣明!老臣当年之所以与林殊结仇,就是为了替陛下处置赤焰孽案,他回京之后,一心想除掉我,这并不奇怪,悬镜司确有行为不妥之处,以至于被林殊所利用,但他无论如何狡辩,事实就是事实!林殊,”他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偏头道,

“你身上的火寒之毒,会引发脉象奇变,使得寒热相冲、表徵不一,你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让太医把把脉,看看是否与常人有不同之处?又或者说,你愿意免了这个麻烦,老老实实地向陛下承认,你到底是谁?”

梅长苏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是不是被无形点穴所以动不了了的时候,他终于缓慢地开口道,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林殊。”

萧景琰吓了一跳,他以为小殊会选择让太医把脉,毕竟火寒毒是绝对已经治好了的,根本不必要再在陛下面前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平白地招来危险。

可他想不到的是,若是梅长苏选择把脉,那么就只是单纯的“构陷”,这种“当陛下的面,逼无辜人的供”的冲击感就要没有了,而依照梁帝的性情来说,“逼供”远比“构陷”来得更加有力。

儘管走的是险棋,但根除夏江这颗毒瘤显得更重要。

东方凌歌和藺晨对视了一眼,心里无奈得很。

她偷偷给他透露过,如果长苏依旧选择这条路线走,那么一杯鴆酒是绝对少不了了的。

接着问题来了,原先梅长苏是真的打算喝下毒酒,反正遇上了火寒毒就是小虾米碰上大鲸鱼,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火寒毒了,他还打算要喝吗?

追本溯源,当梅长苏决定说出“我承认我就是林殊”这句话的时候,他难道想不到梁帝可能要暗暗杀了他吗?

原本可能是有想到的。

现在呢?

是想到了然而故意忽略,还是真的没想到,又或者仗着他们两个人在现场?

不过他们真的是来看戏的,什么都做不了。

再或许他终于愿意依靠水牛好兄弟保护他一下了???

东方凌歌忽然扬起了一抹迷之微笑,旁边藺晨瞧着背脊不禁寒了寒。

“我说我是林殊,陛下就真的信了吗?”梅长苏轻松道,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震惊得拍案而起的梁帝,

“不管我承认了什么、夏江指证了什么,都是空口无凭,并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如果陛下想让太医为我诊脉,召来便是,只不过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陛下细想,如果我的身体真的表徵不一,那足以证明我是林殊吗?反之,如果我的脉象并无异常,就能确认我不是林殊吗?没有定论。说来说去,夏江无非是想逃一条命,而陛下,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他这是狡言善辩,”夏江驳斥道,“古籍有载,并非老臣胡言乱语……”

“照你所说,林殊回来一心復仇,陛下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从九安山上下来呢?当时兵符在靖王手中,只要他稍缓一步,等誉王弒君成功,他再收剿叛军,这不是最简单的做法吗?难道陛下当时在猎宫,心中就没有这样的疑虑吗?”

“放肆,”梁帝快速道,“朕当时对景琰,绝无猜疑。”

“那今日,父皇召我们对质,目的究竟是为何?是想要千方百计找到一些蛛丝马跡,好往苏先生头上栽上一顶林殊的帽子吗?”

“朕只想查明真相。”

萧景琰转过身来,这一次总算不是演的了,

“怎么查?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几条记载、一丝脉象,全都是些无稽之谈!永远都不能被证实,却永远不能被推翻,夏江现在所做的,无非就是临死前,想在父皇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罢了!”

前段话说的是自己曾经的挣扎,后段则是有理有据地分析现状。

梁帝沉默不语。

“看来首尊大人对于陛下的了解,真是非常人所及。”梅长苏摇了摇头道,黑星般的眸子里似乎透着几许讽刺之意。

夏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喊道,“陛下!此人绝对就是逆贼林殊!老臣愿以性命担保!”

“哼,你的性命?”萧景琰转过身去盯着他,眼中彷彿有火,“你以为你逃出天牢就保住了性命吗?夏首尊过这么久还留在京城,不就是因为外面的天罗地网你逃不掉吗?”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陛下,”梅长苏看了看他,朝着梁帝下了一个重磅道,“我已经承认我就是林殊,没有什么可查的,就当我是林殊处置吧,届时伤了父子感情、乱了朝局,受益的可只是夏江一人,喔对了,要不要依从宫里越嬪娘娘的意思,把献王从献州接回来?”

这已经是很明显地在暗示些什么了,龙座上的那一位深深吐了一口气,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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