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兰烛怔忆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他们虽然都留在了南妄城,但他们绝对不会怪你的。”
他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遏制住胸腔里的起伏,任由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闻着她发梢里的暗香。
“他们会庆幸,庆幸你依旧好好的。”
“庆幸还有人代表他们,在槐京城里,好好地活下去,依旧精神抖擞地继续在台上演下去。”
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冬天会过去的,白雪会把南妄城的一切都覆盖,那些死去的人不会被遗忘,他们的墓碑上,会刻着活着的人的无限哀思。
灾难击溃了城市,但不应该击溃人心。
那日以后,兰烛比之前好了一些。
江昱成为了分散她注意力,特地把她往常在小阁楼芭蕉下研制香料的桌子搬到了屋子外面的院子下。
芭蕉已谢,银杏全落。
他先是坐在那银杏叶下仿古的木质纹理长桌上,帮她隔水煮着玫瑰花瓣,抬头见她托着腮,只知道呆地看着桌面上的掉落的一片玫瑰,他出声到,“阿烛,你帮我看看,这样的温度,合不合适
兰烛这才挑眉缓缓地看了一眼,她见着玻璃器皿里玫瑰随着水液翻腾,她回到∶ “再过五分钟,这水就可以了。”
“那你能帮我捣碎这风信子吗”
江昱成将一个玉石研钵递给她,带点央求地看着她,“我第一次做,手忙脚乱。”
兰烛移开托着腮帮子的手,接过江昱成递过来的研钵,一下一下地重复着,捣鼓、碾碎……
“你留下的熏香, 要用完了。”江昱成关了火, 来到兰烛身后, 见她有气无力, 玉石研钵里蓝紫色的花叶纷飞,落了满地的紫碎,他抓过她的手,稳住她的动作,“再做一些给我,好不好”
屋内的一角,幽幽地点着春日来信。
那样的味道,让人心安,让人沉醉,让人忘记世界繁杂和熙攘,只听到风过叶留下的沙沙声。
兰烛抬眼,眼神最先扫过他的眉眼,那眉眼有一瞬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她从前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眼里幽深的黑色,本该如水一样清澈的瞳孔里布满了沼泽里的淤泥,是不带任何鄙夷的,天然的高高在上。
如今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好看的古典桃花眼就只是一双桃花眼而已,褪去了所有警惕和伪装。
她再往下看去,发现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她的手,看到他掌心完全地包拢着自己,兰烛才感受到从他掌心里蔓延过来的温度。
他从前,分明周身冰凉。
温度由她指腹的神经传递到她的心脏,她全身上下的静脉上像是铺好了燃料,小火苗引起漫天大火,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个透。
一瞬间,往事在大火蔓延中重重上演,她看到记忆里的江昱成背过身去,淡淡地说到“我身不由己”。
兰烛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缩了回去。她退半步的动作像是伤害到了他。
江昱成有片刻的发愣,手指动了动,终于是没有再抬起来,也没有再握她的手了,“抱歉。”兰烛摇摇头,抓过玉石捣药棒,依旧研磨起来。
江昱成岔开了话题“去年你酿的荔枝酒,算起日子,也到了开封的时候。”
兰烛眼底难以捕捉到的一道微光浮现。
那微光即将消散之际,江昱成起身,问她,“阿烛,酿酒我不懂,我怕开封的时候,散了酒香,你可以,与我一起去吗”
兰烛抬头,他一直看着她,在等她的准许。
她也起身,站到江昱成身边,江昱成伸手替她摘了头发上落下的红叶,带她去了后院。
土坛启封,酒香四溢。
淡金色荔枝酒落在白玉青瓷碗里,一瞬间整个院子,甜腻的酒香四溢。
兰烛虽不言不语,但是江昱成从她的眼神里,还是看到了微少的悸动,她盯着那酒坛子,很明显,是馋了。
江昱成不由地嘴角一弯,心头一畅,“阿烛,你记得这荔枝吗?”兰烛没回答,盯着碗。
你说这是岭南的白糖罂,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就是这个。“你说贵妃醉酒,醉的就是这荔枝酒。”
“你做好了,我便日日让人看着,真怕你偷喝,演贵妃醉酒的时候,真的醉倒在台上。”他开着她的玩笑。
”台上哪能真喝酒。”兰烛小声地顶了一句。
一年多了,想来也应该成了,尝尝味道。 他舀好一碗, 递了过去。兰烛接过碗, 抿了一口, 酒入喉头后,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眯了起来。
江昱成知道,她这是享受的表情。
果然,她的心情似是变好了,眼睛依旧弯着,抬头望着他,“江昱成,好喝唉。”“嗯、”他嗓间低低地带着笑回应她。
他也倒了一盏。
只是这酒还未入喉,就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侵扰。
外面像是来了几个人,先传入耳的,是林伯手下的人的劝阻声,“费老,二爷不见客。”
“不见客? 好啊,免崽子。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是吗?”外面的声音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人在说话, “他江昱成以为把浮京阁的大门一锁,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我告诉你江昱成, 你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骄傲自负,任意妄为,赵家这么大的肥油田不要,如今出了事,你不想服软,就连江家同条船上的人都不保,你真让我们这些为了江家卖了一辈子命的人寒心!我费老今天哪怕是一头撞死在浮京阁的大门面前,我也要问你们江家祖孙二人讨个说法!”
那些话,一个字不漏地清楚地传到院子里。
林伯慌慌张张地跑进去,“二爷,费老在门外,说要见您,赵家那侄孙郎官,把手伸到费家了,想找您求个情,救一救。”
江昱成面不改色地抿着酒,挥了挥手,示意他禁声,而后慢条斯理地把酒放下来,这才带了点苛责的意味说到“林伯,你吓到阿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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