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 / 2)
他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靠墙还摆了两口大箱子。
“箱子是做什么的?”江既言忍不住问。
寻嘉道:“装衣服被子啊,城里人都用衣柜,我们乡下以前不兴那个,都是用这种木头做的大箱子,我这两口大箱子还是我妈结婚时的嫁妆呢!”
江既言莞尔。
“江医生,你先等一下,我得把被褥拿出去晒一晒,今天太阳大,这样晚上盖着才舒服。”他从箱子里将被褥抱出来。
江既言道:“我帮你。”
寻嘉笑着说:“不用,你不会。”
江既言跟出去:“那你教我。”
寻嘉想了想说:“那你把倚在廊下的竹竿架到那边。”他用手指指了指,“然后去厨房拿块抹布把竹竿擦一擦。”
“嗯。”
江既言架上竹竿,又打湿了抹布出来,一面问,“家里水电没停啊?”
寻嘉点头:“我想着每年也得回来住几天,我们这里报停水电也很麻烦,索性就留着了,反正我不用,也不会多出钱。”
别看小孩儿年纪不大,还挺有主意的。
寻嘉把被褥都晒上,这才拿了东西上山去扫墓。
“江医生,我们得快点,回来好吃午饭。”寻嘉拎了篮子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江既言,“你看着点路。”
“嗯。”
上山的路就不是水泥路了,甚至可以说完美地诠释了鲁迅先生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因为是泥路,平时风吹雨打,路面极其不平整,而且走得多了,泥硬得跟石头有的一拼。江既言此刻踩在脚下的路简直是缩小版的沟壑纵横,穿着运动鞋他都要担心自己会把脚崴了。
“你们这里没有公墓吗?”
江既言上了山之后发现,这里的坟墓东一个西一个,杂乱无章不说,大小不一,感觉连形状都有点随性。
有些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还有的墓前空空如也。
寻嘉闻言就笑:“这里怎么会有公墓啊?大家都是葬在自家山上的。”
江既言撑大眼睛:“这山还是你们的?”
“嗯,都是村里分好的地。”
江既言有点咂舌,这一片山得多大啊。
“没想到我们大力还是个地主啊。”他忍不住打趣。
寻嘉高兴道:“地是不少,不过不值钱啊,倒是种种菜挺好的。”
他很早就说过,要是在海州也能有块地种菜就好了,江既言还记得。
沿途大多草木江既言都不认得,不过他听寻嘉说过山上有野生杨梅树,他倒是看到了不少,这也是得益于前几年他跟着小姨一家去城郊杨梅园采杨梅采认得的。
因为山上都是墓地,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路,江既言走一圈就已经懵了,关键越往上,这路还越发不好走。
江既言微微喘着气问:“山上不修修路吗?你们平时扫墓都是这么走的?下雨路滑岂不是很危险?”
寻嘉道:“哪有钱修山上的路啊,通往村外的路都是前几年才修起来的呢,以前也是泥路,一下雨都是泥浆,根本没法走。不过我们都习惯了,也不觉得难走。”
他说着,想起什么来,忙停下回头。
江既言差点撞上去,他顺势扶着边上的树干轻喘问:“到了?”
“还没。”寻嘉道,“你是不是走累了?”
江既言下意识松了手:“不累,就是路有点不习惯,没事,快走吧。”
寻嘉站着没动:“那……江医生,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江既言微愣:“为什么背我?”
寻嘉一脸认真:“我爷爷说,自己的媳妇儿就得自己背。”
江既言嗤的笑出声来:“谁是媳妇儿?你就在这里乱说。”
正说着,有人从山上下来,看见寻嘉就打招呼。
大家简短认识了下。
寻嘉心想,江医生应该是脸皮薄,怕被人撞见这才不让背的。
他牵住江既言的手:“那我牵着你走。”
这回江医生没说不行,也没抽手,果然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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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嘉爸爸和爷爷的坟墓挨在一起。
江既言一路走来浑身出了一层汗。
寻嘉熟门熟路地将篮子里的碗筷拿出来摆好,插上蜡烛,又在坟前摆上酒盅,倒上酒,最后才将蜡烛点燃。
他分别跪下磕了头,又给烧了纸钱。
“爸爸,爷爷,我今年带男朋友回来了。”
江既言突然被点名,下意识站直了身躯,他虽然是不信鬼神说,不过这是流传下来的风俗,还是得尊重的。
寻嘉心情特别好:“他叫江既言,是个医生,特别特别能干。”
江既言差点觉得小孩儿在内涵他,他哪儿能干了?
“他对我超级好,爷爷,我没骗您,您看见了吧,我现在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得特别幸福。”寻嘉突然回头,“江医生。”
“嗯。”江既言走上前,小声问,“我也得跪下吗?”
寻嘉拉住他的手:“你还没过门呢,先不用跪。”
江既言:“……”过门又是什么鬼?
寻嘉说:“我爷爷临走时很担心我,那天他后来都不会说话了,但就是看着我,不肯走。村里长辈说他是放不下我,所以还想撑着。我就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好好送走了他,我就去找我喜欢的人了,下回我就跟我喜欢的人一起来看他。”
江既言悄然握紧了寻嘉的手:“你真这么跟爷爷说的?”
“当然啊。”寻嘉点头,“我爷爷知道我从来不骗人的,我只是没告诉他,当时你还不认识我呢。”
他吐了吐舌头。
江既言突然有点不敢去想寻嘉离开这里,而他们还不认识的两年,小孩儿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晚了两年,还好寻嘉找到了他。
也幸好,他没有错过这么好的寻嘉。
江既言半蹲下身问:“我要不要走近点儿,让叔叔和爷爷看清楚点儿?”
寻嘉仰着脸笑:“好啊,正好我爷爷眼睛不太好。”
“嗯,得让爷爷好好瞧瞧。”
寻嘉又自豪了:“保证我爷爷在那边也没见到过比江医生还好看的!”
这话说的江既言有点哭笑不得。
日头升得老高,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晒得江既言的后背更热了。
两人又在墓前待了会儿便下山了。
寻嘉牵着江既言的手走在前头,一路都在嘱咐他小心脚下。
江既言又体验了把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脚底板太疼了,他果然是不习惯走山路。
刚走到家门口,寻嘉就听到里面有声音。
接着一个女人拿着扫把走出来,看见来人便招呼:“嘉嘉回来了?哎呦,我刚听说你回来扫墓,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吧?”
寻嘉忙给江既言介绍这位堂伯母张爱梅。
江既言跟着寻嘉叫了声“大伯母”。
“您忙什么呢?”寻嘉问。
张爱梅道:“嗐,我也没啥事,就给你屋里打扫打扫,你们晚上不得住这儿吗?中午饭上我家吃去,我都烧好了,今年你哥姐都不回来,就我跟你大伯两个,正好你们来,热闹些。”
张爱梅已经把寻嘉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床柜也擦洗过了。
寻嘉上前要帮忙。
张爱梅道:“不用,你俩歇着吧,要不先去我家坐坐,你大伯在家呢。”
“我不累,我来打扫,您放着。”寻嘉执意。
最后张爱梅拗不过,说是先回家:“你们也赶紧过来,先吃饭,下午再收拾。”
“马上来。”
寻嘉推着江既言坐下,“江医生你先将就在床上坐会。”
江既言的脚底板真的疼得不行,想着赶紧歇会儿,等下还得去寻嘉堂伯家呢。
他坐着捏了会儿酸痛的小腿,也不知道寻嘉在外间忙什么,刚想站起来,脚跟一踩实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大力,你在外面干什么?”江既言听着外面乒乒乓乓有点担心。
“哦,我烧点水。”
不多时,寻嘉端了盆水进来,“江医生,你先泡泡脚,你们不常走山路肯定脚疼。”
江既言心说,何止是疼,这简直是非常疼。他都不知道后来是怎么一路走下山来的。
“你不疼吗?”江既言脱了鞋问。
寻嘉笑:“这里的山我都爬过,我就是赤脚跑一天都不疼。”
江既言的脚刚要入水,寻嘉突然捉住了他的脚踝,他本能往回缩:“大力,干嘛呢?”
寻嘉认认真真检查了下:“还好没有磨出水泡,不然就不能泡脚了。”他轻轻捏了捏江既言的脚,“江医生的脚也这么嫩。”
江既言:“……”这小孩儿怎么乱撩人呢??
寻嘉又说:“感觉江医生就跟个大小姐似的。”
江既言:“……这形容有点像骂人。”
寻嘉撑大眼睛:“没有啊,哪里像啊?”
“……感觉在骂我娘。”
“真没有,江医生。”寻嘉认真解释,“我这是喜欢你,就想对你好。”
寻嘉又拿来一条毛巾,用热水浸泡后敷在江既言小腿上,江既言被烫得几次都想缩腿,寻嘉握着没让他跑,顺便帮他捏会儿。
江既言想拦着他:“你手不烫吗?”
寻嘉摇头:“我皮厚啊,江医生才是细皮嫩肉的。”
江既言:“……”这话也像在骂他。
没一会,江既言一双脚到小腿都烫的红红的,不过比刚从山上下来舒服多了。
门外传来张爱梅叫他们吃饭的声音。
“来了来了。”寻嘉扭头应了,回头见江既言站了起来,他忙问,“好点了吗,江医生?”
“嗯。”虽然走路还是挺疼,但已经缓解不少了,“走吧,别让长辈们等了。”
隔壁堂伯家进门就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鸡鸭鱼肉菜一样都不少。
堂伯寻春福叼着烟,看见来人就热情地分烟倒酒。
寻嘉只好拦着说江既言不抽烟不喝酒。
张爱梅打了一大盆饭出来,埋怨道:“都和你说了城里人不抽这种低档货啊,怎么还拿出来分?”
江既言有点尴尬:“您误会了,我真不抽烟。”
大家刚坐下吃上饭,外面传来脚步声,江既言扭头见又进来一个中年妇女,看见寻嘉就“嘉嘉,嘉嘉”地叫。
原来来人是寻嘉堂叔家的婶婶,叫孙爱仙。
孙爱仙一路风风火火:“大哥大嫂这是刚吃上呢?我也是听说嘉嘉带男朋友回来了,哎呦,你们不知道,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说嘉嘉了不得呢,找了个城里人,还是个医生男朋友!我这不是得过来看看?”她的目光落在江既言身上,打量一圈,“嘉嘉还真是好福气呀,嘉嘉,你带上你男朋友,晚上去我们家吃啊。”
张爱梅翻了个白眼:“还吃着呢,你不能晚点来?”
“来就来了呗。”孙爱仙不客气坐了下来,“嘉嘉都两年多没回来了,我过来打个招呼啊。”
她扭身看着寻嘉:“你男朋友在海州当医生啊?海州可是大城市啊,听说很发达的。”
寻嘉点点头,帮忙做了介绍。
孙爱仙就来劲了:“你妹妹正好念的护校呢。”她看向江既言,“既言,把你妹妹弄到你们医院去呗,她今年下半年就毕业了,现在在水城医院实习呢。我和你说,我女儿人长得水灵,也特别能吃苦!”
江既言笑道:“我们是口腔医院,妹妹是在综合医院实习吧?专业不对口,二婶。”
孙爱仙愣了下:“口腔医院……那不是牙医嘛。”她瞬间好像失去了兴致。
张爱梅急得在桌下踢了寻春福一脚。
寻春福清了清嗓子说:“大城市的牙医跟镇上那些能比吗?真是的,你一辈子没出去过,懂什么?”
“就是就是。”张爱梅笑呵呵给江既言夹菜,“既言啊,我家珍珍也想去大城市工作呢,她虽然没上大学,不过人很勤快的,还靠了个什么证来着……反正就是算账的,我也叫不出名来。你海州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介绍份工作?”
不等江既言开口,寻嘉便实诚说:“堂姐在水城不是做的挺好的吗?而且离家近,上下也很方便,海州虽然很发达,但是消费也很高,租房也贵,除掉开销能攒下的不一定比在水城多的。”
孙爱仙皱眉:“那你怎么巴巴地去海州?”
寻嘉道:“我不一样啊,我是为了江医生去的。”
张爱梅不悦了:“瞎说,你不也是去了那才认识的既言?”
“不是啊,我16岁就认识江医生了,我就是去海州找他的。”
……
后来这顿饭吃得多少有点尴尬,直到寻嘉拿了一早准备给长辈的礼物出来送给他们,大家的心情才算好些。而孙爱仙直到离开也再没提晚上要他们过去吃饭的事,不过好在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和和气气。
回到家后,寻嘉让江既言坐着休息:“我大伯母和二婶其实也不坏的,我爷爷生病的时候他们家也都借钱给我了。”
“嗯,我知道,和我不用解释。”
寻嘉道:“我怕你多想。”
“不会的。”
父母想子女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这个江既言很能理解。
江既言见寻嘉要收拾,忙起身帮忙。
寻嘉拦着他:“你坐着,走来走去脚疼。”
“不疼了,两个人打扫快一些。”江既言坚持要帮忙。
后来,江既言在灶口看到一只小板凳,他扭头问:“这是不是你小时候带着去上学的小凳子?”
寻嘉看一眼就笑:“是啊,就是它。以前还觉得挺大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了?”寻嘉还特意搬起来端详了一番。
江既言突然说:“咱们把它带去海州吧。”
寻嘉问:“带去干嘛呢?”
“嗯……放阳台上摘菜用,怎么样?”
寻嘉笑起来:“好啊。”
下午张爱梅又来了一趟,让他们晚上还是去他家吃,说孙爱仙那个人小气得很,晚饭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后来寻嘉去外面转了一圈就拎了不少菜回来,还有一只鸡。鸡是跟人买的,菜都是村上人送的。
江既言也乐于在家吃,他脚疼,简直半步都不想多走。
家里没有米,不过来时带了小袋面粉,寻嘉晚上煲了鸡汤,往里面落了青菜和面疙瘩,江既言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
他都好久没喝到过这种正宗的土鸡汤了。
寻嘉一整晚都很开心。
“江医生,你能陪我来扫墓我真的太开心了。”
江既言舔了舔唇:“以后每年都陪你来。”
“真的?”
“嗯。”
寻嘉跑过去,从后面抱住江既言:“你对我太好了,江医生。”
江既言抬手覆在寻嘉的手背上,傻小子,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
寻嘉贴着江既言的脸,小声说:“我想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可是你比我有钱,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给你了。”
江既言侧过脸,动情含上他的唇:“大力真的要给我吗?”
“唔……嗯。”
江既言反手环住寻嘉的腰:“那……我们去试试你的床。”
-
床被晒了一天,满是阳光的味道,此刻触上去居然还有太阳余温。
寻嘉房间的床是硬板床,虽然铺上了褥子,但还是有点硬。
江既言抱着寻嘉吻了会儿,轻声问:“这样躺着背会不会疼?”
寻嘉摇头:“不会啊,这床我都睡习惯了。”末了,他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太硬了?那我底下再垫厚一层。”
他说着要起来。
江既言按着他的肩失笑:“别垫了。”
都吻到这气氛上了,江既言怎么可能让小孩儿中途起来干别的事!
他低头便又吻上去。
寻嘉现在已经慢慢学会回应他了,他的手轻环住江既言的身体,本来是想翻身把江医生压在身下的,但江医生可能不太习惯他的硬板床,怕江医生背疼,姑且就先这么着吧。
江医生好像并不着急,今晚的这个吻特别绵长,寻嘉被吻得浑身都热,江医生的脸也好红。
这事当然急不得,小孩儿第一次,前奏必须得到位。
寻嘉的唇也有点烫,江既言又拥着他吻了会儿。
“江、江医生……”寻嘉的呼吸有点急,“要不我先帮你吧。”
江既言还没回过神来,寻嘉整个人往下滑去。
江既言:“?”今晚还帮什么帮!
他抓住寻嘉的肩膀试图把人带回来,寻嘉有点执拗:“没事,我先帮你。”
他力气还特别大。
江既言哭笑不得:“你知道一会我想做什么吗?”
“嗯……知道。”
“知道你还……大力,寻大力你给我起来!”
江既言使上了劲儿,小孩儿有点执着,江既言的手臂干脆穿过寻嘉腋下,提气将人拖上来。
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江既言感觉底下的床好像在晃动,他来不及去想寻嘉这两年多不睡人的床牢固度究竟如何,直接翻身将寻嘉压在身下,结果“砰”的一声,床板直接裂了!
江既言和寻嘉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江既言:“……”
他刚才好像也没使多大的劲儿吧?
运动都还没开始怎么就把床给整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既言的错觉,好像连地板都在动。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寻嘉猛地跳起来,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身。
寻嘉的声音有点急:“江医生,快起来,地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屏红包为大力和江医生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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