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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第二四零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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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样的碧蓝,云一样的蓬松,阳光像金圈一样将她勾勒得毛茸茸。

霍栖萤穿着一身哪怕在电视杂志上也没有见过的裙子,从阳台转出到她面前,那裙子层层叠叠,拖着长长的纱尾,纱尾还缀着一颗颗白色的珍珠。

裙子的裙摆层层叠叠,波浪一样,袖子也是漂亮的,如同花瓣似簇拥着白皙的胳膊,那条胳膊并不苛刻的瘦,它带着丰盈的弧度,可想而知握住的手感。

“好看吗?”

霍栖萤从阳台跳进来,她双手提着裙摆,在张春花面前天鹅一样旋一旋身。

裙子的裙摆,便如天鹅的翅膀,舒张绽放。

“好看,好看,好漂亮……”张春花讷讷说,想摸又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刮花裙子。

然而霍栖萤粗暴地将自己裙子捞起来,塞到张春花手里。

“第一眼看的时候挺漂亮,后来觉得也就那样。”裙子很长,尾纱被张春花拿着也不妨碍霍栖萤的行动,她窝进旁边的椅子上,“虽然应该挺贵的。”

不是应该挺贵的,是肯定很贵。

张春花小心地看着尾纱上的珍珠,珍珠并不是这条裙子的全部珠宝,这条裙子的腰带上,还有蓝宝石攒出的花朵。

真的好漂亮。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萤萤,这是哪里来的?”

“查尔斯送的。”霍栖萤说,她比划,“上回来家里的黑头发灰眼睛的男人,他有外国血统,英文名叫查尔斯,中文名好像叫林什么,哎呀,忘记了。”

“是不是太贵重了……”张春花迟疑道。

“才不贵,贵的不是衣服,贵的是我。”霍栖萤笑嘻嘻说,“只是国内国外不好寄送而已,不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对了,他还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送船票过来,让我们一家人去国外旅游。”

她是美丽的。

美丽的人谙熟于自己的美丽。

一切华服珠宝,不过是妆点她的轻薄饰品。

这时张春花心中竟生出一种怨恨,为什么霍老板不愿意给萤萤穿漂亮的衣服?明明霍老板有这个能力。他可以将女儿的美尽情释放。霍老板真的在恐惧着他越来越美丽的女儿吗?他以为用些灰暗的色调,就可以抹去萤萤的光彩吗?

美丽又有什么错?

“后来呢?”纪询忍不住问,“霍栖萤上了船?”

“后来……”张春花说,“那条裙子被霍老板发现,霍老板大发雷霆,当着萤萤的面,将那条裙子撕碎剪烂,再全部丢进火里。”

直觉告诉纪询,这不是全部。

张春花确实没有说完。她继续描述回忆里的事情——

这不应该,她明明好好地将裙子藏起来了,霍老板为什么会发现?

她看着霍老板指着霍栖萤的脸怒斥女儿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面目凶狠;霍栖萤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冷冷看着地砖,一语不发。他们前边,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而她巡视着,巡视着,巡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她终于发现了,一片花色的裙角,自二楼走廊边沿露出来。

霍太太,站在二楼转角,看着这一切。

她恍然醒悟。

萤萤的房间,除了她会进去,只有萤萤的母亲会进去。

这条裙子,是霍太太发现并告诉霍老板的。

她弄明白了一切,这个家里,不止是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就连母亲,似乎也在暗暗嫉妒女儿的美丽,否则妈妈为什么不让女儿穿上美丽的裙装?

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

母亲嫉妒着女儿的美丽。

美是一面魔镜,这面魔镜,照见人们心底的罪恶。

他们的背后,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那多像是萤萤没有出口的哀嚎!

这天半夜,她悄悄溜到厅堂,拨开厚厚的灰烬,将还残留的珍珠和蓝宝石拣起出,再进入萤萤的房间。黑灰弄脏了她的手和裙子,而她只难过于那些变形的珍珠。

霍栖萤没有睡,她拣起一枚蓝宝石,吹吹上面的灰,再放回她手里安慰她:“好啦花姐,不要哭,看吧,蓝宝石还那么亮,它不怕烧。”

“不是我向霍老板说的。”她急急解释。

“我知道。”霍栖萤,“爸爸总在监视我。他疑神疑鬼的,找到了这条裙子,他过去的那些猜想,仿佛都成真啦。”

“萤萤——”

“嘘。”然而霍栖萤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嘴唇,接着她从枕头下再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看这个。”

又一封信。

上面除了中文之外,还有在她根本看不懂,但无疑分外崇高的英文。

张春花屏息,看见一张薄薄的船票连同支票,从信封的敞口中飞出来。

月夜下,它们像两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落在霍栖萤的掌心。

“所以……”

“对。”张春花讽刺,“这个家实在没什么好眷恋的,我帮助萤萤上船了。恐怕女儿消失之后,霍老板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吧。”

纪询久久不语。

霍老板夫妻的态度,真的像张春花所说吗?从此后霍栖语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来看,未必,这些过去不过是张春花的主观视角。

但有一点是客观的。

从张春花的描述来看,霍栖萤上的,肯定不是家中的船。

可在老胡的口中,霍栖萤藏在霍家的船舱里。

为什么?

是离家的霍栖萤上错了船吗?

“这样也好。”张春花自顾自说,“这样霍老板自己解脱了,也放萤萤自由了。查尔斯会照顾萤萤的,就是查尔斯出了意外,别人也会好好的照顾萤萤。”

她如此笃定,如此深信不疑。

因为那是霍栖萤。

有人恐惧她,有人嫉妒她,有人想要变成她,但更多更多的人,他们爱她,深深爱着她。

纪询从房间里走出来。

“谢了。”他和外头给方便的警察打招呼。

“不谢,都是公事,互相配合。不知道现在小年轻都在想什么,自己的脸不用,要用别人的脸。不过那张照片确实漂亮,真是太美了。”警察感慨之后又摇头,“太美也不好。”

走到门口的纪询驻足。

“对。”他回头笑笑,“美是开在枪口的一朵艳花。”

花带血与毒。

作者有话要说:=w=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杜甫《旅夜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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