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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第二六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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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霍小姐了。

我心中的疑问需要霍小姐来解答,但是看见霍小姐那张纯洁无瑕的脸,我又为自己的怀疑感觉羞愧。

这对一心一意帮我们的霍小姐而言,真是一种玷污!

霍小姐看出我有心事,她宽容地让我跪在地上环抱她的双腿,让我将脑袋长久地枕在她的大腿上,她的手指轻轻地梳理我的头发,我焦躁的心也在这种梳理中逐渐平复。

我眷恋着这个姿势,像是男子紧贴情人,像是孩子依偎母亲。

我情不自禁地对她吐露了心中的秘密……从上船的一开始,在见到她的瞬间,我就爱上了她!只是船长横刀夺去了她!好在最后,船长得了他应有的恶报,她也终于被人从囚笼中解救出来。虽然直接解救她的不是我,但我的心,我的行为,和大副是一模一样的。

“我知道。”她巧笑倩兮,“我了解。”

“那么——”我屏息凝神地等待霍小姐的宣判。她对我的心是如何看待的?她愿意将其接纳吗?愿意将其捧在手中珍玩吗?

“但现在不合适。”愁绪染上她的眉梢,“现在不合适。”

现在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什么时候才合适?

我接连追问,可是霍小姐再也不开口说话,她冷漠地将我踢到在地,刚才她有多温柔,现在她就有多冷酷。她见我不走,竟拉开了房间的门,扬声叫来了二副!

二副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手里按着他的猎枪,从那天晚上之后,猎枪就再也没有离开二副的身边。

我无可奈何,仓惶离开……像是夹着尾巴逃的一条狗。

我回头看去,二副背对着我在和霍小姐说话,霍小姐嘴角含笑和二副交谈,可是我注意到了,当我回头的时候,她的眼波朝我荡来。她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怎么才合适?

只有当我成为这艘船的主人,只有我再也没有敌人的时候——才合适!

【——】

(一段被黑笔反复涂抹掉的黑块)

纪询用手摸着这张纸的背面,辨别出来了。

这行写的是:

这不应该!霍小姐到底在想什么?霍小姐到底要做什么?这是真实的她吗?

他的手指在这段内容上停留许久,半晌,继续往下看。

——见血了。

曹默和三管轮发生了冲突,曹默将烟直接摁在三管轮的脸上,三管轮的惨叫响彻船只。我们冲出去,看见了这一幕,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冲突已经全面爆发了。

我们都拿起了武器,一片又一片的喊杀声在我耳边响起。

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枪声——

一个水手倒下了,血像花一样在甲板上散开。

它染红了甲板,也染红了我的眼睛。

没有退路了,霍小姐似乎出现在我的身后,她朝我的肩膀轻轻一推……我也冲上去,冲入人群中,和水手们,我的手下们,一起战斗!

一声又一声短促枪响。

一个又一个同伴倒下去。

直到他们终于护着我冲到二副面前,直到我终于夺下了那把枪,我环顾四周,看见三管轮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剔骨刀,他的身边倒毙了两个水手,身上七零八落,被剔骨刀砍的;他则被曹默一拳一拳的击打着脸部,重重地打着,脸都陷进了脑袋里,还在打着……

许多揪住了二副身旁的小跟班,他的牙齿深深陷入对方的喉管。

乌乐乐倒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条腿已经没有了,他捣破了二管轮的肚子,正撕扯着对方肚子里的东西。

好多人都倒下去了,死了。

管理层的,我们的……但是最后,是我们赢了,赢的,是我。

本人冯四龙,承诺本页日记均为本人真实书写内容,特此说明。

只剩下最后一份日志了。这个遥远的,四十年前的记叙,也终于走到了结尾。

依然是甲板日志。也许最后的故事,都发生在甲板上吧。

第8航次 1976年4月22日

甲板清洁人员:曹默

事件:二副被杀。

翻过来,背后依然贴着一份日记,最后一份日记,是刘翻译写的。

1976年4月22日

佛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不信佛。我想,走到如今,是巧合,是意外,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就明白了霍小姐。

其他人看不明白霍小姐,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已经给霍小姐贴上太多的标签:温柔,善良,纯洁,无辜,美丽,天真……所有美好的情结的结合体,他们将她化为心目中的美神。

哪怕到了现在。

到了这由霍小姐一手促成的,血流成海,尸堆如山的现在,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霍小姐也会寂寞的吧,明明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可除了我以外,大家依然如同泥塑木雕,读不懂她的心。

有人会问,霍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霍小姐美丽。

可是霍小姐美丽难道不是一个客观现实吗?

这确实是一个客观现实,但是美丽是需要衬托的,越是知道自己美丽的人,越是需要盛大的贡品来衬托她的美丽,需要盛大的仪式来成就她的传奇。

我们,不过是霍小姐选择的,成就她传奇的美艳的祭品而已。

我说得这样么明白了,如果还有人不相信,就请稍微动用他那装饰物般的脑袋,仔细回想一下:

从开头以来,这艘船上发生的所有冲突,哪一项不与霍小姐有关?

因为霍小姐被发现被带走,水手们开始对船长不满,大副带人逼宫船长,直接导致船长被幽禁,进而死得不明不白;接着又因为霍小姐担惊受怕,林小刀便荒唐地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进而又导致了一波冲突,导致大副和驾助,为寻找真正的凶手而失踪;再来更别说付格与林小刀的冲突引发了之后一系列一系列的事情……直到现在。

直到冯四龙和二副,终于被挑唆得带着各自的人马,在甲板上决一死战。

多像特洛伊之战!

谁赢得了最终的胜利,谁就拥有权利和美人和财产。

这是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应当拥有的和仅仅拥有的东西。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去得到自己的应得的战利品了。

是的,“我们”。

霍小姐用我们所有人验证了她的美艳,我们所有人,也理当拥有分享她的权利。

龙哥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不再只能够拥抱霍小姐的双腿,不再只能将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他拥抱了她,她的眼泪滴在他的臂膀上,不像是水,像是一朵朵灼然跳跃的谑笑的火焰。

我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晰?

因为在我拥抱霍小姐的时候,同样的眼泪一模一样地滴在我的肩膀。

我虔诚地吻去这些热泪。

霍小姐张开迷蒙的双眼,她轻轻地说:“二副……怎么办啊。”

那是魔鬼从地下发出的呢喃。

你们战胜了他们,可二副还活着;还活着的二副上了岸一定会告发你们——

二副,怎么办啊。

她如羊脂白玉般的身躯一阵阵战栗着,粉红的花朵朵浮现在白皙的皮肤底下。

那是血的颜色。

鲜血由内自外的滋润着这具绝美的身躯,鲜血中携带的所有生命,所有精魂,也在流淌过这具身体的时候,被她彻底吸收。

我明知这个宛如神女一样的女人,只是伪装成神女的魔鬼……

但是我匍匐在魔鬼的裙下。

我想,不止是我,还活着的所有人,他们都匍匐在了魔鬼的裙下。

魔鬼已然撕去贞洁的面容,但是我们逃不过了,我们早已无法从魔鬼钩镰似的手指中逃过,她轻轻的拨一拨手指,我们便如牵线木偶一般听她调度。

我们一遍遍地,前往她的房间祷告,在她施舍的笑容中沉沦不醒,像是酒瘾深重的醉鬼,明知酒精就是毒药,依然只往酒里寻找天堂。

突然之间,一眨眼里,从睡到睡醒的一夜中,能给予我们温度的肉体毫无征兆的死去了。

瘫在床上,先变得僵硬,如同冰块一样僵硬,又变得湿软,如同烂泥一样湿软。

霍小姐死了。

苍蝇落在她精巧的锁骨,小虫飞上她圆润的脚趾,她的芬芳依稀改变,好似渐渐传出了那些庸俗的尸体才能传出的腐臭味道。

但是那张脸。

那张脸,在身体腐烂的同时,竟纹丝不动,竟像脱离了时间的衡量和规律的束缚,依然保存着最鲜妍的颜色,最美丽的面貌。

我们不敢亵渎那张脸,只能与苍蝇和小虫竟逐那腐臭发烂的肉体,我们一遍遍地亲吻这具肉体,朝圣一样亲吻着一块臭肉,根本没有办法从中逃脱。

多么痛苦。

多么悲哀。

更为痛苦和悲哀的是,这时魔鬼又变成了神女,她把躯壳抛弃了,因此罪孽也就消弭了,只剩下纯粹的美,凡人无可企及的美。

当闭合双眼的时候,我已经明白。

美神是无法长久留在人世的。

她留在人世的时候,给予我的,只是虚幻的快乐和真实的折磨,因为我想要独占她,可是没有人能独占美神;但当她死去的时候——痛苦终止了。

真实的折磨消失了,所以虚幻的快乐也变得真实了。

我们从此拥有了她,每个人都拥有了她。

她从单一变成了无穷,随时随地,分分秒秒都陪伴在我们身边。

我想,我明白了——究竟是谁在短短时间内,心生杀意果断杀了她。

这艘船上,多的是杀手。

如同我先前所说,只要稍稍动一下摆设在脖子上的脑袋,就明白——船长是被谁杀死的,大副和驾助是怎么失踪的,付格又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些真相还有意义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我们遵照她的意志,将被关押的二副,重新押上甲板。

龙哥主持了这场仪式。

如今剩下的人,除了二副以外,只剩下我、龙哥、卢坤、褚兴发、余海、林小刀、许多、曹默、乌乐乐,一共九个人。

这九个人,并不全是我们的同伴。

当时甲板上的火并,卢坤和褚兴发躲在房间里,没有参与,余海的冷冻库距离甲板远,他也没有赶上。而我,惭愧的说,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当时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想杀人,但是,走到这里没办法了。”龙哥说,“霍小姐说得对,只剩二副了——杀了最后一个管理层的人,这事就了了。等我们回了岸上,就没有人会说闲话了。”

二副发出一声动物似的惨叫,他爬起来想要跑,但立刻被水手们像按一只猪一样按在地上。龙哥看着我,霍小姐也在天空探望着我,我没有犹豫,一刀捅进了二副的腹腔。

后面是余海,余海同我一样,没有多少犹豫。虽然还一手拽着佛珠,但拿刀捅人的动作,看上去自然得跟杀猪一样。

接着是卢坤……卢坤拿着刀,在二副面前站了很久。

二副的惨叫,一直没有断过。

从开始试图逃跑的时候,就在惨叫,就在咒骂,到中了第一刀的时候,声音陡然变大,后来又慢慢变小,到了这时候,已经很低了,像是猪在那边哼哼唧唧。

对了,卢坤是唯一没有进霍小姐房间的那个人。

他会是唯一一个从魔鬼的把戏中逃脱的人吗?

久到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曹默许多开始防备他的时候,卢坤一刀捅了二副的胸口。

他没有逃脱。

他或许可以逃脱真实的霍小姐,可绝对无法逃脱虚幻的霍小姐。

只剩下褚兴发了。

水手们劝褚兴发赶快动手,他们其实不讨厌这位大厨,这位大厨平日里倒也不怎么狗眼看人低,加上饭菜做得还不错,还算是得人心,所以他们也愿意给褚兴发一点时间。

大家说:

“就像杀猪杀鸡一样,闭着眼睛就是一下子!”

“别等了,他不成了,你就当给他一个解脱吧。”

“你不给他解脱,就轮到我们给你解脱了。”

但这恐吓,只是嘴上的恐吓罢了。

我们不是真正的魔鬼……

褚兴发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他抱着头,跪在地上求龙哥放他一条生路。

他不明白,龙哥就是不愿意他死才逼他做出决定!

龙哥有了决断,他给两个人使了眼色,让他们裹挟着褚兴发上去,当把褚兴发拖到二副跟前的时候,褚兴发哇的一声吐了……

二副已经死了。

他的血,流干了。

最后龙哥拍了板,让褚兴发把尸体分尸了。

这样,就不用再把褚兴发杀了。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我们再度回到霍小姐的尸体身边。

她依然安静地躺着,那具肉体越发腐臭了,可是那张脸,竟越发美艳了。

这是人无法抗衡的美。是人能够在这痛苦的世界生存下去的赖以为支柱的美。

所以唯有她,我们不能将其简单的和其他的尸体混作一谈。这是对她的玷污,也是对我们自己的轻慢。

她无私地赠与我们她的遗骨。

我们和她,永远在一起。

本人刘言,承诺本页日记均为本人真实书写内容,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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