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节(2 / 2)
喝完茶,他打起瞌睡,强撑着没有闭眼,当萨玛艾尔伸出手,席恩立刻闭上眼,倒入她怀中。
不是安神茶,那对席恩如今的体质毫无作用,他使用的是冥王的安魂之力,所以对席恩格外有效。
严格说来,她的父亲早已死了,是死灵,所以冥王的力量对他有绝对的影响力。当然,吃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亏后,席恩解析了冥界的法则,剥离了冥王的权能,将那个变成废物的神放逐到凡界中。
通常情况席恩不会中招,不过一来他已经累极,二来没有防备最信任的养子,就让萨玛艾尔趁虚而入。
因为在清醒状态下,席恩不会允许任何人给他疗伤。灵魂的伤只有安魂之力能治愈,可是席恩又极度抗拒灵魂被触碰,他可以用理智强行解析和掌握冥神的法则,控制自己的弱点,却不能忍受暴露软弱。由于麻木的感性,席恩也常常不知道自己伤在哪里。那些缠绵又深重的伤痕,都密密麻麻刻在他的灵魂里。
红发少女凝视怀里的养父,当她认识席恩,爱上他,这个男子就已经是亡灵了。
一个孤独的,强大的,宛如活着的灵魂。
也因为死灵的本质,即使有魂咏的巩固,成神后,神魂也格外容易吸收负能量,亡灵天生就是阴冷的,萨玛艾尔知道席恩支撑得有多么辛苦,还有这个灵魂本身有多么顽强,璀璨,才能宛如生者,比所有神灵都耀眼地活着。
『艾珂,父亲怎么样?』
小龙询问和席恩共生的暗系精灵艾珂。
『席恩的神识不太稳定,他在深眠,我感觉不出他有强烈的负面情绪,轮回空间应该没有给他留下不好的回忆,但他就是很累。』
萨玛艾尔一指放在唇前思索,这是席恩的小动作,被她耳濡目染学了去:『父亲不可能在胜利前怠惰,那两个神还没收拾呢,这是什么缘故?』
思量间,她纤白的手指抚弄法师深黑如夜的长发,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饱满的前额,中央是黑与白交错的六芒星和代表神印的荆棘花,突然,萨玛艾尔的视线定在席恩的额头上,她对人类的衣着服饰不敏感,所以这才发现,席恩头上的冥神之冠不见了!
对了,轮回的原理是剥离进入者的力量和法则,而冥神的额冠是法则的具象化,在席恩投入空间门的一瞬,他的身体和灵识分离,控制不住冥神之冠,冠冕遗失了。
萨玛艾尔眯起熔金之瞳,迅速推导,额冠被驱逐出去后,很可能化成游移神力,回到沦落人界的冥王身上了,毕竟他才是原神,他的法则是席恩从他的神体硬剥下来的。
因为冥界一半的权限在自己手上,萨玛艾尔感应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摇醒了沉睡的黑袍男子:“父亲,醒醒。”
他可以自己处理,让父亲在这里安睡,叫来妹妹守护他。但是一发现异常,守在中枢室的月一定会通知席恩——神级法师们很体恤后辈,可是神明的事,的确非席恩出马不可。
——身为神战领袖,他就没有休息和放纵自我情绪的权利。
那些该死的神明,又要搅事了。
不料,萨玛艾尔摇了两下,却见席恩睁开的双眸瞳光涣散,居然没有清醒。
“导师,带我走。”法师昏昏沉沉地道。
“父亲?”小龙惊讶。
席恩一震,眼神重获清明,习惯性地检查法杖、材料小包和袖子里的匕首,起身的同时,他已经从精神渠道获悉发生了什么,恢复理性和镇定的表情,随手扣上高领的纽扣。
这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想起了刚才的梦呓,和梦中无法忘记的身影。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半位面发生的一切,最不能释怀的离别。虽然他不曾为任何一次生存下来后悔,不然他就对不起那么努力活着的自己了,可是在梦境的最深处,千年里的很多次,他都希望如导师所愿,成为彻底自私的恶人,无懈可击的强者,就不会割舍不掉对弟弟的感情,不会为曾经的罪孽夜夜难眠,不用为白日的延续继续前行,回到他和他都挚爱的魔法世界。
可是只有魔法的世界,我和你也无法共存。
醒来看到了夏尔的眼神,席恩明白,他还是无法抛弃这些热烈的,真实的,琐碎的,刻骨铭心或痛彻心扉,在他人生留下永恒印记的羁绊和感情。
“我们走。”
第八百七十七章 轮回与约定(五)
几分钟前,协调神贺加斯同样感应到了一个熟悉的神力,大喜下来到弟弟所在的总神殿。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心情复杂地驻足,他还记得上次来,看到的兰修斯的梦境,和席恩的对话,还有他们一起坠入轮回空间,和这个原本敌人关系的人类有了那些牵扯……
随着神性的回复,贺加斯已经不是用人类的眼光看事物。他很清楚,无论他多么眷恋那些感情,执著地想要抓在手里,一次次追回,也追不回流逝的时光。当他是鲸歌文明的歌莉娅,当他是天目族的少族长亚伦,是爱西丝一族流浪的菲安,是收割者文明的科恩……乃至后来的每一世,那些感情,那些不甘,那些炽情和折磨将神的灵魂都在红尘劫火中烧化。可以说,对于轮回每一世的「他」,都没有比身边的至亲至爱更重要的存在。每一世的「他」,都愿意为那个人去死。只要他们还是原来的关系,只要还能挽回前三世的情感,他情愿沉沦在轮回中永不苏醒。
可是当他是协调神贺加斯,是根源法则的一端,是两位主神之一,他就不再是曾经凡人的心境,如同酒醒就没必要装醉,再欢愉和留恋也不过是浮生偷欢,再痛不欲生也不过是一场颠倒大梦。
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回归神座,所以他还可以保留这些激烈的执念和感情,也不想遗忘,不想舍去一点一滴,可是正如席恩所言,他迟早还是会失去她们的。
只要他和兰修斯重聚,集合他们的力量,也许能冲破艾斯嘉的禁锢,回归神职。
可是贺加斯徘徊着,始终没办法跨出这一步。
突然,他看到那个黑发男子和他身边的红发少年时,狼狈逃离,像最后一世那样,躲到席恩发现不了的地方。
在那一刻,贺加斯说服自己是没办法面对做下那些事的弟弟,但是他心里明白,不是的。
法师破开黑夜走来,每一步的跨度和步幅都和创世神记忆中一样,黑袍下有些单薄的肩膀,挺直的脊梁、优雅的体线到纤细的指尖,在天明前如同最黑暗又最耀眼的身影,眉宇是熟悉的理智克己和不熟悉的阴郁冷凝,定定注视夜色下的神殿,左手纤长的食指不定地敲打法杖的位置,这是席恩克制杀机的小动作,贺加斯极为眼熟,也许比席恩自己更清楚。
另一头,暗黑神带着冥神走出神殿,普鲁托畏畏缩缩地躲在他后面,满脸骇怕,不住哆嗦。
这下贺加斯不能不站出来了,他身为神族首领,一个父亲和兄长的尊严,不能允许弟弟和孩子去面对敌人,不能漠视一个逆神者的敌意和杀意。
只是他的脚步无比沉重。
席恩不意外地投以目光,还奇怪刚刚贺加斯的气息为什么一闪即隐,他现在的神力根本藏不住,欲盖弥彰。
普鲁托已经抖得站不住,软下去,抱着史列兰的大腿,他怕死了眼前的人类,要不是有两位主神撑腰,根本不敢待在这里。
经过史列兰的治愈——同属的神力可以治疗,普鲁托除了看上去畏首畏尾,怕得不断发抖,模样倒是并不凄惨,只换来贺加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前冥王凄厉地高呼:“父神!父神救我!”
席恩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如天生的止息之君,霎时让普鲁托像祭坛上放血的鸡被掐住了脖子,两眼暴突翻白。使得万物安宁的止息之力天生克制所有生者的欢快和享乐,所以席恩都不明白这个神为何那么软弱废柴,比任何一个死灵法师都不如。
其实也不奇怪,在死亡压倒性的恐怖面前,软弱的生灵们更会纵情声色,贪慕浮华。
“贺加斯!”史列兰开心地唤道,绝色的脸上满是天真快乐,随即正色面向黑袍法师,质问道,“是你做的么,这么对待普鲁托?”
席恩脸上是明晃晃的嘲弄之情:“别装得你和他真是父子,不懂装懂不会让你聪明,史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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