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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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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蓝晏清的敲门声,小羊心想师兄来的真不是时候,他还想听明蔚讲古呢。蓝晏清等师弟一开门就往人怀里塞了一个深红色小布包,笑看师弟傻愣的样子说:「送你的。」

小羊打开布包问:「谢谢师兄,不过这是什么东西?」

「看就知道了。」

是一块灵墨,而且是上好的灵墨,就算是小羊也分得出来这是个好东西,他亮了双眼向师兄确认道:「这个、我真的能收下?」

「嗯,就是给你的。你对符阵有兴趣,这东西应该用得上。」

「但是这东西太好了,师兄你还是留着吧。」

「不许退还给我,我让你收下就收下。」蓝晏清板起脸坚持道。「再说我是剑修,留这个也用不上。」

「虽然是剑修,但是今天师兄的表现还是很出色。」

蓝晏清轻笑道:「唉,真会说话啊。你都看到了吧?」

小羊点头:「观星楼有师姐施法术,看得很清楚。」

蓝晏清微笑望着师弟半晌,伸手摸上师弟面颊关心道:「你气色看来不好,我带你找医修。」

小羊不着痕跡往后退了些又拨开蓝晏清的手,婉拒说:「不必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两晚没睡好罢了。」

「那你到我房里睡吧。」蓝晏清讲完看师弟直盯着自己,他赧顏道:「我是说,我房里格局更好,你也会睡得好一些,况且离浴室也近。师父跟我都担心你身子弱、禁不住这深山的气候,才特地让你住我这里,所以我有责任照顾好你。」

小羊想起确有此事,当初盛如玄也是这样安排的,藏风阁不是所有弟子起居环境都相同,天赋好、辈份高的自然能佔到好地方,像蓝晏清这种天之骄子就算是住藏风阁也有独立的院落,连浴室都不必与人共用,小羊住他隔壁也才不必和其他弟子睡通铺、泡大澡堂。小羊并不讨厌泡澡堂,但那样一来他也得打扫澡堂,讨厌他的其他师兄就会趁机让他去打杂,他白天应付完上课的一堆作业,晚上还得跟着明蔚修炼,所以其他事情上能偷懒就偷懒。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我和师兄的房间这么近,睡自己房里也一样。」小羊客气拒绝,看到蓝晏清失落扯出一抹微笑也只是有些无奈,他知道蓝师兄是好心,可他也不想妥协。

「这样啊。那我守着你睡吧。」蓝晏清仍不死心。

「也不用!」小羊有点吓着,赶紧再次拒绝。

蓝晏清叹气:「最近你老躲着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就不能告诉我?那我只好去问周谅了。」

「没有、没有心事。师兄特地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小羊用问话回应并绕开话题。

蓝晏清不再逼他,跟他说:「再过不久就是春季的试炼,本来想帮你恶补法术。师父虽然说今后你不必参加武考,但这一年的试炼都还是将你算在内。不过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多谢师兄为我操心,我会尽力不拖累你。」

蓝晏清皱眉念他说:「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何须见外。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你又是我最看重的小师弟,我自然要护着你。」

小羊实在难以忘记蓝晏清对自己可能有的那点心思,难以如常应对,只好低着头敷衍应声。小羊看师兄特地来送礼,也不好意思马上送客,于是请人进来喝杯水聊几句,可蓝晏清一脸欢喜的直盯着他瞧,他又有些后悔,担心蓝师兄误会了什么。

小羊心情烦乱,脱口问蓝晏清说:「蓝师兄想过以后找个道侣么?」

蓝晏清闻言被口水呛了下,轻咳几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没想过。」

「喔,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师父、宫主、呃,爹和我娘原先也是师兄妹的关係,后来也是成了道侣。不少长老师父也都有道侣,好像就杜长老没有吧,听说修炼之路漫长,我还以为灵素宫的修士都会找个道侣。看来是我见识少了。」

蓝晏清的确没想过这事,被问得脸都红了,一时接不上话,只能默默盯着师弟执杯的手,他发觉师弟的手虽然小小的,但也是莹白可爱得很,察觉自己这些杂念,顿时又心如擂鼓。

小羊思绪飘远又担心道:「唉,那周谅是不是以后也可能找个道侣?不晓得她会中意怎样的对象。」

蓝晏清嚥了嚥口水,平稳心绪后问:「那你呢?盛雪想寻个道侣么?」

「啊?」小羊失笑:「怎么可能,我志不在修仙,先等解了我这身诅咒再说吧。」

蓝晏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心还乱得很,只好牵起师弟的手说:「既然你没睡好就补眠吧,我不扰你了。我在隔壁房里,有事就喊我。」

终于将蓝晏清打发走,小羊走到桌边倒茶水喝,心道:「师兄是故意留在隔壁房里?这样我要溜出去练功也难啊。」

明蔚以神识回应道:「那就在房里冥想,锻鍊心神。不过你还是快到床上躺好,你师兄肯定知道你如今是坐着还是躺着。」

「什么?」

明蔚说:「他现在可是释出神识在探你的情况。虽然我在房里佈下虚影,但主要是隐匿我的存在,你的动静还是能被窥探。」

「怎不早讲啊。」小羊有些心烦,喝完茶水就跑去卧在床铺上,用明蔚教授的方式冥想修炼。再晚些时候,蓝晏清又来找他,说是想和他一起吃饭,然后去牵灵鹿蹓一蹓。以往小羊也常陪蓝晏清四处跑,自从意识到蓝师兄对他有别的心思就无法再那么自在应对,甚至还觉得有些麻烦。

饭后蓝晏清让小羊一起骑到灵鹿背上,绕着几处景致好的宫楼间晃,因山里风寒水冷,蓝晏清还特地准备了羽氅给小羊穿着,小羊被蓝晏清护在前方,心不在焉望着前方渺渺云霞,心中暗想:「以前怎么不觉得蓝师兄这么常出现?」

小羊听到明蔚冷笑回说:「因为你迟钝。」

蓝晏清一有空就要找小羊,明蔚从前就很厌烦蓝晏清这样,不过小羊刚到灵素宫那会儿还需要这里人的照料和关怀,因此他才没多讲什么,现在知道姓蓝的小子果真对小羊别有居心,儘管这与他无关,仍是令他相当不悦。

小羊无奈在心中敷衍:「是、是,都怪我。」他知道蓝晏清还是为自己着想的,只是心思和他所以为的不同罢了,这也没什么对错,因此他感到很无奈。再说,他认为蓝师兄和自己一样年少懵懂,说不定只是一时迷糊罢了,待时日一久、见识更多了,应该就不会错把他当作这样……的对象吧?

由于小羊不希望蓝晏清对他想得太多,开始有意无意避开彼此独处的机会,有空就往深山里跑,边玩边修炼,明蔚倒是乐见这种发展。天气逐渐变温暖,桃树悄然发出花苞,小羊为了搜集佈阵和炼符的材料也常往桃树林跑,累了就直接睡在桃木林里,这是潢山上他非常喜欢的一片树林,桃花盛开时,美到不适合有任何人走进来破坏景色,哪怕是他最疼爱的周谅也不适合。

某日他画符画累了,又在树下小憩,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些动静,轻细的风声彷彿有谁在耳畔絮语,桃木林间的阳个好像特别绚烂耀眼,他瞇眼适应了会儿,先前他太专注于画符,现在才发现桃花都绽放了。花色有的雪白,有的则是白瓣里染上一点嫣红,裹着金粉似的霞光,树影花姿美得醉人,令人一度怀疑是置身梦境。

他一脸茫然左右张望,循着那有些反常的风声源头信步走在桃花林间。

淡丽霞彩所笼罩的桃花林美得如梦似幻,其间有一道清俊殊绝的身影在舞动,那是个身形高大劲瘦的男子,那人正在练武,动作优雅流畅得像一场舞。男子眉睫和长发皆雪白如霜,还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那张脸英气俊美,不似世间之人。

他在小羊走近后就收招站定,飞扬的花叶还在风中飘绕,景色如诗如画。

小羊觉得整座树林都因为有他出现而更添生气与风韵,就像映照这处的霞光或明月,反而他自己才是胡乱闯入的那个人。小羊忘了要对陌生人有所防备,不自觉就朝那男人走去,那人步伐看似轻缓的迈开,转眼就到他眼前,他恍惚望着对方半晌,又觉得似曾相识。

男人驀地失笑对小羊说:「发什么愣?不认得我了?」

小羊闻声就确定眼前这傢伙的的确确是明蔚,他习惯明蔚变成巴掌大小的姿态,还没看惯对方这样。巴掌大小的明蔚精緻漂亮,恢復原来大小不仅显得高大英武,又生的俊逸出尘,还隐隐有着天生的威压,害他感到陌生和不知所措。

明蔚看小孩仍失神无语的傻样,好看的唇扬起一抹淡柔的笑弧说:「没睡醒?还要继续练一会儿么?我看再不久天就要黑了,晒一晒月光正好。」

「嗯……」小羊揉着怔忪双眼低头打呵欠,心跳得有点快,他觉得明蔚真好看啊,虽然他俩时常间聊瞎扯,不过,他平常都是跟这样好看的妖魔斗嘴么?

明蔚说:「那再继续练一会儿,白日里画符画够了,接下来──」

「你要累死我啊?」小羊终于回神抗议:「这几天我都没休息,饭也只吃两餐而已。」他抗议的气势很弱,都不敢抬头正视明蔚,他觉得明蔚生得太好看,站在那里实在眩目,看久了会他心神失常。

明蔚只当他还没睡醒在闹孩子脾气,念他说:「本来一天就是两餐饭,是你嘴馋常多吃几餐。往后也不许贪吃,对修行没有益处,至少在解了诅咒前别这样了。」

提到诅咒小羊就没輒,他怕痛怕死了,这会儿不敢再有异议。

明蔚本想取笑他这般勤劳修炼还不是为了躲人,但又不愿提起姓蓝的小子,所以只是把嘴抿成一线不再多言,扬起下巴示意小羊接着修炼。

「再过不久,山中另一处的白桃花也要开了。」明蔚忽然提这么一句,小羊皱眉却更加专注修行了。潢山之上的确还有一处据说景色绝美的白桃花林,却是生长在险峻峭壁和陡坡上,能眺望底下壮丽峡谷,桃花开时亦是潢山的汛期,那片白桃花林整在更接近灵源的地方,结出的白桃堪称极佳的灵果,而这些白桃花林里栖息一群自古就生长在此的白猿。

白猿专吃这里的白桃,是灵智颇高的灵兽,但是性情慓悍,因为有白猿守着的缘故,即使是修士也无法轻易接近那片树林,所以小羊也从来没去见识过。

灵素宫的人更是不想随意招惹白猿,毕竟和白桃有相近功效的东西还是有的,没必要冒险。可是听说今年灵素宫秋季的例行试炼却要他们设法获取白桃,难度大增。

每年灵素宫都会在春、秋两季举行试炼,有时只有文试,也有几年仅进行武考,每次试炼内容都不同,依各楼长老抽籤选定。连二次未通过者意味着不适合修道,所以就要离开灵素宫下山,这下场还算好的,有些弟子甚至会在试炼中丧命。

就算小羊是盛如玄的孩子也没有因此被放水,若没有蓝晏清、周谅和要好的同门看照,小羊大概也很难在试炼中保命。他和周谅曾亲眼看到相识的其他同门丢了性命,还因此做了好一阵子的噩梦。他记得杜长老说过修仙是逆天而行,本就是与天斗,想要超凡入圣就得付出代价。小羊对修仙并没有什么执着,试炼对他就变得格外艰苦难受,可是一想到周谅想在这里修炼,他就硬着头皮留下来,另一个原因是他还需要找到解除自身诅咒的办法。

灵素宫的书能看的他几乎都看了,看不懂的也叫明蔚帮忙看,不过灵素宫这里并不专精解咒之术,又多是修习武道的典籍,于是他认为解咒之法恐怕只能靠明蔚和自己另谋他策。但在这之前他还得先为自己打好基础,无论身心皆是。

是夜小羊回藏风阁就寝,睡前他又向明蔚提问:「上回你讲封印的事都还没讲完,不如接着讲吧?」

他等了良久也没回应,本以为明蔚又不想聊这些了,透着月辉的窗子驀地现出一道人影,脑海同时传来明蔚平淡沉稳的语调回忆往事。

「我猜想,宿月镇应该早就被盯上,只不过习錚又意外发现我和明斐,继而瞒骗狼族,宋繁樺他们也不打算听我的劝暂时离开宿月镇。后来狼族与外面一些修士发生几次争斗,局势越来越混乱。在一场大战里,宿月镇遭到波及,狼族被灭,而我和明斐本来已经离开,因为察觉宿月镇有危险才又赶回去,但却掉入陷阱触发了封印的阵法。我察觉那阵法极其危险,在最后一刻把明斐推出阵外,至少要让她逃开。」

「危险的封印阵法?」

「不错,是打算将我炼化成器灵或剑灵一类的东西,又或者是直接炼成药吸收了。」

小羊盯着窗边人影皱眉道:「那不就惨了,你怎么还能一直这么悠哉?」

明蔚安抚他说:「白狐族擅长佈阵,也懂得一些应变之法。在那当下我还有馀力,就佈下了阵中阵,将封印中的一部分化作混沌之地,在那里另闢秘境沉睡,温养元神等候时机。阵中阵吸收原先的封印之阵所运转,此消彼长,有朝一日封印或许会就此消失,不过也得要我这个施术者能耗得够久。为了长久与之对抗,我开始诱捕附近的妖魔和修士。」

小羊沉默半晌,狐疑提问:「诱捕的意思是?」

「你说呢?」

「呃,你……」小羊不敢深想,却不由自主头皮发麻。

「嗯,我吸乾他们的元神。但都是一些邪祟杂妖,或旁门外道,我不吃他们,他们也会跑出去害人。活着本就是杀生,换作是你,也许会做一样的事。」

小羊接不上话,他难以想像自己沦为到那种境地会怎么做,这么想来他也是幸运的,至少他生来是有爹娘,虽然有和没有差不多,可是明蔚的娘很早就没有了,只见过幻影,而且他一路走来都有贵人相助,明蔚似乎只能靠自己求生。

「不必同情我。」明蔚感应到小少年的心情,不以为然道:「对多数妖魔来说这也没什么,在世间修炼,非生即死。过不去的劫就是会有不好的下场。」

「你是神裔,怎么老讲自己是妖魔啊。」

「在你们人族看来,不是人族的傢伙都一样。」

「我、我没这么想啊。」

「无所谓了。」

小羊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而好奇问:「这么说,我真的是和你有缘囉?不然怎么能到你那里,喝你的那杯酒?对啦,那杯酒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在秘境里还无聊到酿酒?」

「那杯酒有我的血气,本来不想轻易与谁立下契约。当初只因为你是个孩子,我想应该很好操控才让你喝的。」

「喂喂,你居然就讲得这么直白……」

「可是日子一久,好像有些反了。」

「啊?」

「小孩心性单纯,也容易束缚妖魔。」

小羊似懂非懂笑了笑,他道:「所以我们是朋友嘛。」只要他稍微卖乖撒娇,明蔚还是会帮他,过去的试炼也是,儘管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俩被契约绑在一起,明蔚不帮他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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