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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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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珂盯着她左眼的眼罩,忍不住问:「你的眼睛……」

「师父救我那会儿就已经是这样了。不过早就不疼了,别放心上。」周谅只是淡然勾了下嘴角,耸耸肩没有交代太多。

姚昱凡把微乱的鬓发抚顺,客气上前跟他们说:「恕我们失礼又失态了,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就贸然闯入,希望没打扰你们。途中遇到一些事,所以我们师徒有些狼狈。过去我们曾在那个大秘境里遇见过,贫道姚昱凡。」

「啊。」杨慕珂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明蔚比了个手势邀他们去前面厅堂里谈:「进屋说吧。刚好买了些点心。」

杨慕珂说:「那我去沏茶。娘亲还要在这儿和蝴蝶玩么?」

杨雿熙摇头,瞅着周谅说:「我想看她身上的毛虫。」

周谅脸皮抽了下,尷尬笑道:「你说的是这隻虫子?」她摸了袖子和腰间系的小兜,皱眉嘀咕:「奇怪,又跑哪里去了。」最后她在自己发间摸出了一隻姆指大小的胖虫子,那虫子浑身长了浅紫色蓬松细毛,乍看就是一团小毛球。

正踏上阶梯进走廊的明蔚也倏然回头问:「那灵物是怎么来的?」

周谅一掌捧着乖乖不动的毛球,耸肩看向姚昱凡,她师父代为解释说:「我们来的途中收到风声,说天蘅教的人盯上附近一处风水宝地将要现世的宝物,我们师徒一向看不惯天蘅教,就决定去捣乱。我们破了天蘅教的阵法后被他们追杀,原以为宝物没能成功降世,没想到是变成虫子跟在我徒儿身上。」

「就是牠。」周谅把紫色毛球捧高了些,杨雿熙伸手想碰,她又拿开来提醒说:「你别乱摸呀,这虫子带电的,师父就被牠电了一下。」

杨雿熙皱眉嘟嘴:「那你怎么没事?」

「可能牠想跟着我,所以没电我。」

杨雿熙跑回院里摘了一小枝草叶来哄毛球:「虫虫乖,来姨姨手里玩,这里有叶子给你吃。来,吃啊,很好吃的。」

滋,滋滋,毛球身上的毛隐隐有火光窜动,杨慕珂赶紧把母亲拉开说:「你别再这么逗牠,太危险了。」

周谅将毛虫轻拢在手里念道:「喂,你不要乱吓人,要是伤了无辜,我就把你丢了!」说完她将毛球拋开,毛球如棉絮在空中飘了会儿又沾回周谅的头发上。

「嗶──」

那疑似是宝贝的虫子好像发出什么滑稽的声音,眾人一时静默,周谅清了清嗓说:「牠好像都是这么叫的。」

「先进屋再谈吧。」明蔚见识多,倒没有特别在意虫子的事。

几人围着厅里圆桌坐,周谅用食指指腹给掌心的毛球顺毛,逗得杨雿熙咯咯笑。杨慕珂帮他们沏茶,然后坐在娘亲身旁,和周谅目光相接时互相点了下头,再起身对姚昱凡说:「没想到那时是姚前辈救了周谅,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请受我一拜。」

「呃、不必这样!」「哥哥你快起来啦!」姚昱凡和周谅师徒慌忙阻止杨慕珂,前者拼命朝明蔚使眼色,明蔚把杨慕珂带回身旁座位说:「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是吧,姚道友。」

「对。」姚昱凡松了口气,他隐居太久,一向不习惯和人往来,虽然救回周谅这ㄚ头也多少习惯了一点,但许多人情世故他还是感到很麻烦,他忍不住发牢骚说:「我就是不喜欢这些才隐居的,救人也是应当的事,不必这么谢我。」

周谅笑嘻嘻道:「师父最厌烦那些俗世规矩和礼教了,所以哥哥你也轻松随意就好啦。我也喜欢师父这样,有什么讲什么。」

姚昱凡斜瞟她一眼,轻笑说:「你们兄妹才刚重逢,但是你也还没记起来,一口一个哥哥喊得真顺啊。」

周谅昂首哼声,回嘴说:「我跟他一见如故嘛。就算还没想起来,我也知道从前他肯定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不然我怎么见到他就觉得很欢喜很自在哩?」

杨雿熙听这小姑娘一直讲自家儿子好话,虽然不太明白这两人是来干嘛的,但也心生好感,拍拍手说:「对啊,我儿子对谁都很好的,以前有个叫巫鈺的男孩儿也好喜欢他的,三天两头就跑来找他玩,很漂亮的男孩儿。还有隔壁张太的女儿也喜欢我儿子,每次都要鑽到他怀里听故事,我儿子做什么都最好。」

周谅睁大眼惊叹道:「哇,哥哥这么多桃花?」

杨慕珂一脸尷尬无奈:「是三、四岁的小娃儿爱听故事、想找人陪罢了。哪是桃花。娘亲,你别再说了,吃这点心吧,明蔚买的,应该也合你的口胃。你们也尝尝?」

姚昱凡微笑婉拒:「贫道辟穀了,还是多谢招待。」

周谅嘴馋得嚥口水,姚昱凡瞟了眼不争气的徒儿,默默拣了块粉白漂亮的糕点挟到她碟子里说:「谅儿你快吃吧。别辜负主人家的热情好意。为师那份也给你。」

「师父最好啦!」

明蔚默默品茗,彷彿身在局外。杨慕珂没察觉明蔚过于沉默,继续问周谅他们和天蘅教衝突的经过,周谅绘声绘影的描述,讲到宋繁樺现身刺杀红罗时说:「他说有人在等我们,就叫我们走了。我想他那么厉害,应该会没事吧?」

谁也不能保证宋繁樺没事,大家又安静了片刻,杨慕珂只好接话说:「应该没事吧。不过宋叔为何在这时去刺杀天蘅教护法?」

明蔚这才开口说:「有传闻天蘅教的教主要出关了,他们四处搜罗宝物、灵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献上去。当年宿月镇狼族被灭,是因为仙魔交战被波及,但背后的主因是一些自詡正道的门派想趁乱掠夺宿月镇,包括神裔狼族的血脉,还有神裔白狐族。」

提及宝物,周谅抢话道:「这我知道,听说那时出现一件宝物,是天人屿才有的东西,叫作界玨,有了那东西就能来去诸界。不过要驱使那宝物还得先炼化为己用,那宝物只认有特殊血脉的人为主,或是藉特殊的血脉认主。所以能用的人除了天人屿的天人们,就是其他更高远世界的仙神吧。很多人不仅覬覦界玨,还想抢神裔血脉,因为天人几乎不可能下界,修士们也不可能轻易打得赢天人或仙神,不过神裔还存在于这世间,于是就有人把念头打到神裔身上。至于神裔白狐族原先听说灭绝了,可是当年宿月镇却传出收留了他们的风声。」

姚昱凡挑着一边眉毛纳闷问徒儿说:「你几时听说了这么多?」

「嘿嘿,我无聊就四处打听啦,既然要下山闯荡,自然要多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有很多我都是听柳姐姐讲的。」

姚昱凡咋舌:「嘖、嘖,你就是爱听这类緋闻。」

「师父,这才不叫緋闻,这是调查消息,搜罗情报,知己知彼啊师父。」

「好、好。」

杨慕珂没想到周谅会这样和年长者讲话,虽然没大没小,但又觉得他们师徒这样也挺好的,姚昱凡的确是不太讲究世俗规矩,所以也并不在意周谅的无礼吧。

周谅跟杨慕珂讲:「师父这趟带我下山,就是因为他算命说是我有机缘。然后我们就遇到了柳姐姐,她认出了我当初是灵素宫的弟子,跟我说了以前的事。不过我们离开祇里城到外地去,是为了找炼药的材料,柳姐姐说我的失忆和内伤是医得好,就是得花些工夫。这都是多亏当初哥哥你积了阴德吧。」

杨慕珂微笑道:「是你福大命大。」

「这也是啦。还有这个呢。」周谅拿出一支短笛,咧嘴笑说:「我失忆时身上带着这个,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哥哥你认得么?」

杨慕珂一脸怀念,也有些感伤的说:「是我从前做给你的,没想到你留着……要是我多做些有用的东西,可能你就不会出事了。」

周谅安慰他说:「别这样想,祸福相依,虽然我出意外,可我现在有个好师父啊。而且我还是和哥哥你重逢了,没事的。听柳姐姐说灵素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我本来是那儿的弟子,但我也不想回去,反正当初我掉在秘境里,他们也没找到我。」

讲到这儿,姚昱凡摸摸鼻子,喝了口茶,表情有些复杂。周谅瞧见了就笑说:「师父怕别人说他抢人家徒弟,就说没这回事了,很爱瞎操心。」

姚昱凡又抿了口茶,板起脸否认:「我才不担心。」

周谅饶富兴味的笑睇师父问:「要是灵素宫的人真的这样指责你抢人呢?毕竟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啊。」

姚昱凡闻言搁下茶杯,昂首挺胸道:「奇才都留不住算什么名门大派,简直糟蹋。我一点都不担心。」他讲完这些话后,脸微微泛红。

杨雿熙轻轻推了下周谅的手臂问:「这毛球不饿么?牠吃什么呀?」

「嗶。」浅紫色毛球叫了声,听起来有点可怜。周谅看了牠一眼耸肩说:「不知道,牠自己黏上来的,我也不晓得牠吃什么。」

杨慕珂提议:「要不带牠去问国师看看?」

周谅立刻讚同:「好,感觉柳姐姐什么都知道。」

姚昱凡起身道:「那我们这就去找她吧,她的住处离这里也不远。」

明蔚说:「二位要是晚些时候找地方住,可以再回来这里,我这里有空房。」

姚昱凡和周谅道谢后就告辞了,杨慕珂陪母亲在这宅子里散步,或是在屋里变些小戏法哄母亲开心,明蔚始终都陪在一旁。

等杨雿熙玩累睡着后,杨慕珂再把母亲抱回她寝室休息。他觉得明蔚好像一直在等自己,于是走到明蔚那儿说:「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也回去歇着?」

明蔚轻点头,回寝室后他们俩坐在床边脱鞋,语气听似平淡而随意的问:「巫鈺是个怎样的男孩儿?」杨慕珂愣了下,没想到明蔚忽然问起之前聊天提到的名字,他表情复杂的解释说:「那是以前认识的,他是在寺里长大的孤儿,后来我发现他是个会害人的妖怪,所以我……夺了他的生机让自己茍活。」

明蔚看他说完后深吸气,又不忍心的轻拍他肩膀安慰。

杨慕珂抿笑问:「你是不是吃醋啦?」

「有一点。」

杨慕珂面向他,两手搭到明蔚肩上认真道:「我心里只有你。」

明蔚神色温柔,好看的唇扬起浅浅笑弧说:「我知道。不过还是有些吃醋,我不喜欢别人碰你、覬覦你。但是也不讨厌这样的心情,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

杨慕珂歪头看他,蹙眉浅笑:「你真怪。」

「可你就爱。

杨慕珂被这话惹得失笑,靦腆别开脸。明蔚靠过来圈住他,将他压到身下,他躺在床上仰望明蔚,忍不住害羞得闭眼,过了会儿又好奇瞇眼偷瞧。

明蔚眉眼俱笑的俯首吻他,他的唇被舔了好几下,明蔚诱他啟唇,被这样挑逗之后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也不必再多讲什么了。

他留意到方才明蔚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口他沏的茶,他自己尝了一块带了花香的酥饼,咸咸甜甜的,现在舌尖已经忘了点心的滋味,只觉得明蔚的舌软韧灵巧的逗着他。漫长的吻却没有令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明蔚一直默默度气过来,他彷彿沐浴在月光里,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这么睡吧。」明蔚停下深吻,又在杨慕珂颊面轻啄了一口说:「我看着你睡,你先睡。」

杨慕珂挪到床里,让出位置给明蔚,他问:「不一起么?」

「我想这样守着一会儿才安心。虽然这屋宅设了结界,但我还是怕你会忽然就不见。」

「这样啊。」杨慕珂望着他半晌,浅浅抿笑就转过身去,闔眼睡了。其实他同样怕闭上眼就看不到明蔚,怕这始终是场梦,可是怕也没用,他必须相信那些能让自己振作和安定的人事物,所以他相信明蔚是真的,这些好转的事态都是真的,而且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他得相信自己才能相信明蔚。

「明蔚。」

「嗯?」

「你别怕,我一直都在。以前没有我,你都挺过来了,现在有我陪你,没什么的。」

明蔚安静了会儿,沉柔微哑的应了声:「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杨慕珂在安慰自己,而是近似承诺的话语,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并且涌现出无形的力量。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刚遇上杨慕珂那会儿,他要开始教这孩子修炼法术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任何的话语和文字都有力量,不管它们用什么样子展现和消散,都会变成施术者的轨跡,所以一个人如何修炼,所成就的是歷史。

那个聪明的孩子一听就懂,眨着灿亮的眸子说:「我知道了,那法力有时像水,像冰,像雾,也像草木石头、山川河海,什么都能变的是吧?」

「不错,修炼有成者有各自的道,也就是凡人所说的信念,坚定信念,万事可成。不过,也不能执着,因为那一切也像梦。」

「我们不就是在梦里相遇的嘛,梦也可以成真啊。」

明蔚兴味反问:「你是这么认为的?」

「梦有很多种嘛。有的可以,有的不行,而且都说三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能我们这里是谁的梦,而我们梦里去的也可能是谁的世界。」

在明蔚记忆中,男孩聪慧天真的表情还很鲜明,那样朝气蓬勃的样子。他望着床里进了梦乡的男子,轻轻替人将被子掖好,温柔低喃:「有些梦会成真,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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