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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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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冉榆装作不感兴趣的摇摇头:「都是假的,肯定是那些天蘅教的人乱传,我们灵素宫和他们一向都合不来的。」

「那倒是。」冯护故作惋惜的试探道:「不过还真可惜,要真的有神裔能驱使什么登天的法宝,真想见识看看。你说宫主怎么好像挺维护林师兄的?又不是他的亲传弟子啊。」

陶冉榆脸皮抽了下,笑容僵硬,心想这傢伙近来是怎么回事,老爱跟他聊这些,他还想默默的给林东虎跑腿,然后多赚些好处啊。他敷衍道:「杜长老和宫主是师兄弟,互相照顾彼此的弟子也没什么。」

冯护点点头又聊道:「以前听一位师姐说,杜长老对师祖念念不忘,所以境界一直停滞,这次闭关十多年不晓得能否有突破?」

「你怎么这么爱听谣言啊?」陶冉榆听得头皮发麻,快受不了了。

冯护耸肩:「那不聊啦。」他暗自好笑,并不是他爱听或聊这些,平日都是陶冉榆在聊緋闻的,他并不爱聊这些是非,要怎么让陶冉榆闭嘴让他着实困扰许久,这次反其道而行,抢先说个不停,陶冉榆总算不想再聊了。

远方云雾里,林东虎穿着一身皂色窄袖的衣袍驭剑飞来刑堂,陶冉榆第一个感应到迎出去讨好人,巴结几句,冯护也跟着出来跟在陶冉榆一旁附和。林东虎被捧得面色愉悦,也没找他们麻烦,点头说:「就是想到过来看看,没事,你们去忙吧。」

陶冉榆见林东虎心情好,斟茶奉上时笑得一脸諂媚,询问道:「师兄,近来好久都没有举行斗兽了,地下还关着几隻妖兽哩。」

林东虎挑眉想了下:「那几隻妖兽没什么特别的,先拉去给低阶弟子磨练一下,被宰了就送去把妖丹、皮肉那些材料给取了。」

斗兽阵还是林东虎特意去让阵修佈置的,登记名字后参与的弟子分为二组以上,各自操控阵中的妖兽在局中相斗,胜者能获得不少修炼用的灵石、丹药等材料,就像民间斗兽搏弈一般。也因此每次场面都很热闹,无论外门或内门弟子都有沉迷者。

不过厌恶斗兽的修士也很多,像是碧云楼那儿的女修几乎都不喜欢这种事,徐卿荷长老还劝了宫主几次,可是宫主却总是替林东虎说话。

灵素宫的长老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解的恩怨私仇,也还算团结,宫主的一意孤行令不少长老们心寒,而藏风阁大致分成三派,一派是追捧宫主和林东虎的,一派以那些长老们的亲传弟子为首和林东虎他们抗衡的,还有少数份子是中立派,只管自己默默修炼,其他事并不想多管。

把无辜误闯人间的灵兽当妖兽般杀生,甚至当玩物凌辱欺负,怎样都非正道修士作为,奈何灵素宫还是盛如玄说了算,他多年来找寻神裔的事也没有被找出证据,正是因为分辨神裔的方法困难,而且从前他将神裔藏于天清屏风里,后来都转移至林东虎所带管的刑堂,最终尸骨难存,又能留什么线索?

林东虎在刑堂随意看了看,忽闻雷声大作,就和厅里两个师弟到外面察看,不远处的天空飘来大片雷云,云里紫雷宛如龙蛇飞快的窜动,一道又一道劈在山中某处,彷彿针对着谁一样。林东虎是凝脉后期的修士,他们在场三者皆未经歷过金丹以上的劫雷洗礼,却很清楚那是有人在渡劫,陶冉榆不禁问:「师兄,那渡劫者该不会是我们灵素宫的……」

林东虎肯定的说:「是我师父。」看来师父渡劫后就要出关了吧,他心里颇慌乱,虽然有些担心师父渡劫失败,可是好像更担心师父出关。

「杜长老么?」冯护倒是很期盼杜明尧归来,杜明尧虽然律人律己皆严,可至少是近乎公平的,也没其他长老们多少有些护短,所以他一向很敬重。要不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灵兽受了伤,需要不少灵石、药材,他也不会想方设法来这里赚取需要的材料,就因为他既无背景人脉也无强大的实力,谁也不会理睬他。

林东虎和师弟们都来到外头远远观望杜明尧渡劫的情况,那些劫云打下的落雷忽远忽近,要是修为不足的人在此,雷声足以震撼其心神。陶冉榆跟冯护都看得有些心惊,林东虎也紧抿着唇,心想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要被那雷电劈打,不知自己能扛得了多久。

劫云未散,雷电宛如长龙在黑云间游动,久久才劈下一道,有时又会忽然连击下两道雷电,但虚空之中他们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有劫云所带来的,也有杜明尧出关后的威压。

不知过了多久,林东虎驀地转身朝花木林间看去,是盛如玄带着蓝晏清走了过来,他和两位师弟朝宫主行礼,盛如玄随意摆手道:「林东虎,你师父要出关了,你们都随我一同去迎接杜师兄吧。」

此时的杜明尧正经歷心魔考验,这考验有时来得很突然,可能一眨眼他就回到某个时空,听到自己教养大的徒弟身死的消息,悲痛而又自责,又或者一下子他突破一次又一次的境界,离成仙仅一步之遥,而他的道心在此刻是否坚定?

如灵素宫一些较为隐密的谣传所说,他也的确是恋慕着自己的师父灵素仙子,打从被仙子收为徒弟时就种下情根,此后他为师父守护着潢山,无怨无悔,就算他师父已经飞升成仙了。

在某个繁花盛开的春季,他曾有过难以自抑的衝动想表露心意,可是他始终还是谨守着师徒间的分际。灵素仙子在一棵绚丽的淡粉花木下跟他说:「当有一天这些规矩再也限制不了你,就代表你的境界又更高一层了。」

当时杜明尧尚不明瞭,他问:「是要弟子打破规矩,不再墨守成规?可是这样又如果能管得住眾多弟子?」

灵素仙子只是微笑说:「这要看你怎么想了,有人将规矩视为牢笼,有人却能拿来当作后盾。」

「师父……我……还是不明白。」

「没关係。这也是你啊。」灵素仙子浅笑:「如果有朝一日你明白了,也许我们能再相见。」

无数雷电轰炸中,杜明尧被劈得通体黑如焦炭,神识里彷彿真听见灵素仙子的话语,他倏然睁眸,那些惊动此方天地的雷光皆被他收束后纳入体内,庞大的力量将他的气脉撑到极限,他紧闭双目尚未摆脱心魔影响,脑海中全是和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知道此劫若是熬不过就将爆体而亡,若是结果如此,倒不如当日就和师父表白算了。

雷劫还在持续,盛如玄他们都不敢离得太近,一般灵兽也不想过去,所以他们只飞了一小段路就改以步行,到了一处沿山壁架起的栈道,窄道上已有几位长老在那儿观望,他们朝盛如玄行礼后就各自静候。

那些雷电激发出的光亮耀眼夺目,就算是修为较高的盛如玄或其他长老也暂时看不清杜明尧那里发生何事。

不久前从盛如玄那儿逃开的杨雿熙往灵素宫外跑,她漫无目的的跑在山野里,碰上了外出蹓躂的灵兽,就是潢山特有的巨大白猿,几隻大白猿带着三隻小白猿出来玩,对于忽然蹦出来的杨雿熙一瞬间提高了警觉,不过其中一隻小白猿指着她原地跳了跳,叫了好一阵。

杨雿熙听不懂牠们的话,却能感应到灵兽的意念,往前站一步问:「你们见过我儿?」

小白猿做了许多动作解释,杨雿熙顺着牠的意念确认道:「你是说,你被我儿和一个女孩救过,虽然没瞧清楚长相,但我和他气息相近?那真是巧啊。」

小白猿轻扯杨雿熙的裙摆,杨雿熙很快跟牠们打成一片,大白猿递了一颗白桃果给她,看她吃得汁水淋漓也仰首高呼,好像玩得很开心。杨雿熙吸收了白桃的灵气和香甜的汁水,满足道:「好好吃啊,你们都吃这个果子?真好,不用不用,我饱了。」

杨雿熙感应到远处雷电引发的灵气波荡,站起来望着方处说:「我想去那边看看。可能有路离开,我先走啦,谢谢你们的桃子,我精神好多了。」

大白猿伸出长臂拦了她去路,杨雿熙歪头不解的回望,那大白猿轻声呜呜哼了几声,指着自己长臂,杨雿熙了然灿笑:「你要带我过去啊?真的啊?谢谢你!」

杨雿熙开心爬到大白猿身上,几隻大白猿兴奋的高声叫喊,身上掛着三隻小的和一个女子,由晴朗的山野朝雷云密佈的方向赶过去。

白猿们也不轻易近入劫云落雷的范围,牠们放下杨雿熙以后就自行回去,此时雷电已不再继续击落,地面被浓重的雾气笼罩,这场雾并不寻常,若是修士就晓得这种雾里能诱发心魔產生,渡劫者在其中亦是九死一生的险象。不过杨雿熙也不是修真者,她一脸懵懂看了会儿,独自跑进那团矇矓的雾光里,这场雾似乎不影响她行动,也可能是她本就痴傻的缘故,脑子里除了寻儿寻伴侣以外什么也没想,杂念几乎没有。

「咦?有人啊。」杨雿熙看见一个人影立在雾里,本想再溜走,但她感觉出那傢伙不是先前给她看镜子的男人,而且那个人好像有危险,闭着眼睛忍受莫大的痛苦似的,整个人都在冒烟。她有些担心,绕到那人面前举起食指戳了下其眉心,小心翼翼问:「喂,你没事吧?」

深陷心魔劫的杜明尧顿觉清泉沁心一般,脱离思念的煎熬,他还是很想念师父,但杂念尽散,意志变得清楚而坚定,他忽然悟了师父说的那些话,一直以来他都被所谓的规则束缚,是他画地自限。

「师父,吾心慕于你啊。」杜明尧的思慕深远,却并无邪念,他的道并非天火所铸,而是这情丝牵引,他所求是极为纯粹的,只求再见师父一面。

杜明尧免了爆体而亡的危机,睁开眼见到似曾相识的女子,立刻想起了她的来歷而诧异问:「你是那天人,怎会在此?」

杨雿熙纳闷笑了笑,歪头指着自己说:「咦,你也认得我?」

「你是杨雿熙。」

她拍拍手:「对对对。你刚才快死了,还好我戳你这里。」

杜明尧皱眉疑道:「是你助我……可你怎会在此?」

「有个也说他认得我的男人,把我抓来的。我觉得他有点可怕,跑出来了。」

「是谁带你来的?要是你被雷劈死,我可没办法救你。」

杨雿熙嘻嘻笑,跟他说:「我帮你了,你也帮我吧,帮我找儿子。我儿子会担心我的,他一定在找我,还有阿珂,我好想她喔。」

杜明尧见她言行举止像孩童,猜想她可能受过伤,周围的雾迅速的散开,杨雿熙在他旁边跳来跳去吵着要他帮忙找儿子,他答应下来才令其消停。

渡劫成功后,紫雷随云杳,霽光浮尘霄,经此劫洗礼的山头崩碎如天柱,其顶峰皆是焦土荒地,杜明尧的模样和往昔相差不大,仍是青年模样,不过斑白的鬓发和沧桑的神态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乌亮的发丝,眼光奕奕。他心情平和无波,正思忖该如何帮助这个已经痴傻的贵人,远处就飞来灵素宫各部的长老们和盛如玄。

杨雿熙看到天上飞来的修士,吓得想找地方躲,杜明尧指了附近有有植物遮掩的山洞给她躲。

盛如玄一来就率先祝贺:「恭喜师兄。」

其他人也连声道贺,杜明尧反应平淡的回应,不过他本来就性情孤僻,谁也没觉得他失礼。杜明尧看了眼林东虎,林东虎目光闪躲了下,随即又迎上他的眼微笑道:「师父总算出关了,真是太好了。」

杜明尧没答话,转而跟盛如玄说:「有劳师弟看顾东虎了。」

盛如玄不知何故被看得有些心虚,师兄的境界虽然已臻出窍期,但他的修为仍不逊于师兄,也不应被震慑住,他仍维持着平和的样子浅笑应道:「应该的。」

杜明尧虽不及盛如玄那分神期修为,可他却觉得自己感识通明且敏锐无比,周围人的心绪起伏皆逃不过他感应,包括盛如玄境界不稳这件事亦然。他感觉出盛如玄的气有些古怪,加上他过去时常觉得盛如玄的性情变化得有些蹊蹺,不像单纯因境界提升而转变。林东虎的心虚就更不过他的眼了,只是他无意在当下点破而已。

同门长老送了杜明尧一些丹药或滋养真元的灵物、灵植,杜明尧皆收到自己的储物法宝里,并不像从前还交给林东虎保管,他出关理所当然是回到刑堂。他打发林东虎去跑腿,林东虎走后,陶冉榆一个劲儿的奉承杜长老,不过杜长老的威严压得他慢慢闭上嘴,另一个弟子忙着将维护好的刑具和文案归类,杜明尧出声问那较为寡言的弟子说:「你叫冯护是吧。」

冯护暗讶,有点紧张回话道:「是,弟子冯护,不知杜长老有何吩咐?」

杜明尧说:「过来。」

「是。」冯护心里七上八下的,馀光见到陶冉榆幸灾乐祸的笑着,暗自咋舌,他尾随杜明尧走到地下的一间小厅里,杜明尧扔了一个小袋子过来,他接住后发现这是个很不错的储物袋。

杜明尧把刚刚收来的法宝连同储物法器都丢给冯护说:「给你的。往后勤加修炼,里面的东西若是用不上的就随你高兴送给其他人吧。袋子也给你了。」

冯护谢过长老后就退出小厅,上楼前他忍不住用神识扫视一遍,没想到里面全是极好的东西,害他忍不住又跑回厅里给杜明尧下跪:「这这这么多好的丹药和材料,弟子受不起。」

杜明尧低低笑了笑说:「受得起的,你好好修炼,莫要走上歪路,别和你林师兄、谭师兄一个样就成。过去是老夫识人不清,当真是养虎为患了……罢了,现在补救也为时不晚。」以前他就知道谭飞和林东虎有些心术不正,不过他们是自幼被他带回来教养的,他也以为在自己教养下能导正他们,可是长久相处也免不了有些感情误事,他对自己徒儿多少还是有些偏心,而他们也擅于阳奉阴违。这次渡劫后,回顾过往就将许多事都看得明白,是他一开始就错了,生来是毒草,那怎样养也只是它本来的模样吧。

一个人就算能易筋伐髓,脱胎换骨,可本质是不会轻易变的,生来该是什么,就会是什么。

杨雿熙在山洞里躲着躲着就睡着了,醒来后看到杜明尧站在洞外等她,她揉着怔忪双眼走出来,听杜明尧说:「我可以现在送你下山,不过我在这里还有事,不能带你找令郎。可有令郎的长相、名字或什么特徵,我再想办法替你找。」

杨雿熙有些迟疑,她总是太快就对人说了一堆,儿子总提醒她当心陌生人,不要什么都讲,她犹豫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讲。」

杜明尧又告诉她说:「方才我来的时候碰上一伙在巡山的弟子,他们说我师弟,也就是这灵素宫的主人要他们找一个受伤的女修,据说那女修伤得傻了,恐怕就是在讲你。我想那些弟子们并不知道你真正的来歷,我师弟也不知有何居心,你最好还是别在这里逗留。」

杨雿熙揪着裙子,表情茫然无助,杜明尧认为她一时还做不了决定,叹了口气跟她说:「你于我有恩,我会帮你到底。在你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以前,就先躲在我那儿吧。」

杜明尧将杨雿熙带回刑堂,安置在刑堂楼上一处幽静的房间,那里居高临下能瞻望远近景物,同时有阵法保护,外面看不见室里情形,能让杨雿熙静心休息。

杨雿熙躺在床上想念儿子和伴侣,哭着入睡了,并不晓得不久后将有风波再次因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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