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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亲 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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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三叔把钱退还回去,应当没事了。”

“退!全部给我退回去!”

可退回去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老陈头发现这个老幺就像是个老妖,胆子比自己想的更大,很会整一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

这次是一个小小的酒楼,孙儿尚能摆平,那下次呢?

他猪油蒙了心,就算分家出去了,也还是陈家这一支的人,还是有威胁的……

谁也不能害了他陈家的荣耀。

谁也不行,他的儿子不行,他自己也不行!

此刻,老陈头的心里横着一把刀。

一把斩断所有妨碍子孙前程、妨碍‘光宗耀祖’四个字的刀。

他一把抓住陈延的手,窄小的眼睛里透着凉,“康哥儿,你和壮哥儿写了信叫老大回来吗?”

“前些日子写的,大伯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爷爷,怎么了?”

“没事。”

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长子的见证而已。

-

这段时间,除了关注三叔退钱的事儿之外,陈延还带着秀秀在族长处登记各支要去江南做生意的人数。

虽然族长一开始对陈延带着秀秀奔走这件事觉得有些奇怪,陈延告诉族长:“江南坊市与县中坊市有所不同……”

“夜逛坊市的除了私塾学子,还有许多大娘、姑娘,所以摆摊者除了男子,也有女子,秀秀先前在江南坊市做生意做得很不错,族长您选人时也不拘于男子,男女夫妻亦可,搭配起来摊子的客人可能会更多些。”

族长能当族长,也是有两把刷子,能听得进的意见的,他听完后略略沉思,“那确实可以挑些妇女过去。”

同时还夸了一波秀秀,“不愧是识字的姑娘,秀秀操持里外都是一把好手!”

秀秀羞赧一笑。

有了陈延的背书,再加上秀秀琢磨出来的方子,江南美食摆摊大计推行得十分顺利,族里的人也经常尝尝做出来东西的味道,对摆摊一事,也十分有信心。

一切都在朝着预设的轨道发展,陈延思忖了一下,这样的话,再过不久,他就得返回江南了,毕竟不能掐着点去参加程瑞的婚礼。

当然,预料之内被追缴清了银子成了一个穷光蛋的三叔,也虽迟但到了。

千两银票,拿到这样巨额的银子,陈多田自然不可能一分没花,儿子细腻洁白

的洒金纸,据说拥有了就能成为高端读书人的墨与砚,妻子身上明晃晃的金饰,还有柔软的绸缎……

他供养着的漂亮二房,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这些都是抛费。

然现在,王东望要他一分不少全数奉还,否则就要打断他的手,陈多田一开始以为王东望是个样子货,就吓吓人,但在挨了一顿打且差点被赌场的人切了手指之后他立刻怂了。

直接就开始凑钱,好巧不巧,就把分家之后的现银全部抵了出去,家里只剩了一座县城内的庭院,银子是一分也没了,连应付家里的日常开销都做不到了。

穷到极处,无人可求,他又想到了回家。

家,是他最后的根。

没钱没关系,家里不是又在搞什么生意吗?做吃食生意有多赚钱他是知道的!这次他学乖了,这些人去江南弄,他就到县城里弄,两边互不干扰——

他拉着老陈头的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爹!你也不想我去一头撞死吧!我是真的没钱了,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儿子、孙子孙女吧!”

“你让我回来吧,我们两家并一家,我保证那些事我再也不沾了……”

但不管他做什么,老陈头都无动于衷。

不过陈延很快发现,只要三叔回来一次,奶奶就会在家中抹泪。他皱起眉。

……

因为在乡下没有屋子,老陈头也不允许陈多田住家里,所以每天陈多田都是乘牛车从县里去甘田村嚎叫的,是以,陈延很简单便在两边的必经之路拦住了陈多田。

青年立于田埂上,草垛边,长身玉立,陈多田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同侄子并不是一种人。他嘴皮子动了动,“康哥儿……”

“三叔。”陈延看向他,内心的波动已经很少了,陈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很现实、很怕麻烦的人,由于三叔经常为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对他已经无甚容忍度了,“你今日又要去找爷爷奶奶吗?”

其实不找爹娘,能找到这个侄子也行的……陈多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这里四下无人,他哭叫着:“康哥儿,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真的没有人可以找了。”

“你不知道叔叔现在的日子有多难过,家里什么也没有了,你婶婶要回娘家,说要把虎头和庭哥儿也带走,叔叔的家就要散了,又分家了,家里的配方也没有了,你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难——”

“我知道。”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让陈多田的哭诉戛然而止,他抬头,呆愣地看着陈延。

陈延:“三叔,看你的样子我实在难以想象,你是如何传我的话,淡然地收了王掌柜千两银子还不肯继续收手的,你看上去实在不像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你,你知道?”陈多田往后退了一步,“康哥儿!王掌柜要钱,是你叫的?!”

陈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三叔,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你到底有没有注意过,每次你一来闹,他们都很难过,周遭邻里也看着,让他们更难过了。”

“三叔,以后若不是上门尽孝,说爷爷奶奶爱听的话,你还是不要来了。”

这是陈延对陈多田的警告,但陈多田听完反而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陈延的软肋,他一不做二不休,横着脸,半是威胁半是破罐子破摔说道:“康哥儿我知道你是个孝顺人……你要是不想爹娘再伤心,就帮三叔我把这些事给摆平了!”

“叫那王东望把银子拿回来!给庭哥儿找一个私塾,再把你们,你们准备去江南做的那个方子给我!”他想得很好,光要银子还是不行,得有个方子,有个长远的进项。

方子可是个值钱东西!

“就要这些,我就不来找爹娘了……也会和之前一样,你们不在的时候我

可以日日来村里尽孝,不然!”

他张狂的样子已然失去了所有本性,“我天天都来,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也来,我要吵着爹娘,让他们就是安生不了!”

他得意洋洋,像是斗胜了的公鸡。

陈延想,怨不得自己已经对三叔没有亲缘眷顾了。

人死三分,自找的。

他笑了。

“其实有件事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三叔。”

“你害怕东望酒楼的东家,他要走了所有钱,你不敢在县里去他酒楼门口、家门口闹一分,但你却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忽然蹲下身子,凑近陈多田,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读书人不知事的天真轻快,“三叔,你猜东望酒楼的王掌柜为什么那么听我的?”

“你猜猜看,若我要你在这川安混不下去,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在县里有个院子,虽说穷愁潦倒,家里揭不开锅,也不妨碍你日夜坐牛车来乡下耽误时间呢?”

在陈延靠近的瞬间,陈多田就怂了,往后一直缩。但陈延拉住了他的领子,“三叔,人不能太贪,太贪了,最后一点机会也就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陈多田面带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就奔向了他的牛车,风一样的逃走了。

晨光熹微,陈延立在马车边,自此,记忆中那个身影已逐渐被现在的他覆盖,过往种种,全部褪色。

……

回家。

秀秀一边烧火一边撇嘴,“不知道三叔今天还回不回来,真是的……奶奶都哭成泪人了,三叔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是不懂事?”

陈延替她把屋外的柴火拿进了灶房,漫不经心道:“今天天冷,应该不回来了。”

“啊?天冷?”

秀秀往外看了眼,跟昨天也差不多啊。

但今天,三叔果然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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