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魏玠淡声道:“鹂娘,你应当能明白,倘若能还我清白,父亲他早该有所动静了。族中早有人生了异心,再遮掩下去只会更为难堪,为今之计,唯有我来做这鸠占鹊巢的罪孽之人,让出日后的家主之位,才能将此事平息。”
平远侯夫人逝去多年,连记得她姓名的人都不剩多少,所有脏水都可以泼到她身上去,毕竟没有人会相信,魏恒会将自己的亲子的位置替换给一个流着肮脏血脉的人。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告知天下人,他并非是魏氏中人,魏恒也并未做过兄妹通奸的事,而是平远侯夫人包藏祸心,自私自利,将自己的孩子拿去做了替换,以此便能使他们的身份清白。然而即便骗过了天下人,也骗不过魏氏的族人,更骗不过魏恒自己。因此这获利的魏玠便成了众矢之的,再多的唾骂也由他受着。
“父亲将我扶持至今,不肯轻易将这家主之位让渡旁人,日后许是要费大功夫了。”魏玠见薛鹂愁眉苦脸的样子,又道:“以乐安的性子,他定是不愿意认这魏氏嫡长子的身份,父亲既肯将他送出去,定是不计较我的血脉,如今也不会因这样的小事弃我于不顾。”
他说这番话有让薛鹂的安心的意思,然而说完后,薛鹂的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了,她心存侥幸,忐忑不安地问道:“那表哥的意思呢?此事与你的身世有关,总要问过你……”
“不必问我,鹂娘心中也定下了,不是吗?”他望着前方的祠堂,月光照映出的面容上只剩下寂冷。“的确是血脉肮脏,父非父,母非母,魏玠也非魏玠。”
薛鹂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低,然而还是叫魏玠听到了。
他侧目看她,只能隐约看清她面部的轮廓,却看不清她脸上露出了怎样的神情。也只有在此刻,他竟升起一种可笑的庆幸来,庆幸自己看不清,如此,即便她如众人一般面露嫌恶,也不会让这样的表情落入他眼中。
喜爱还是恼恨都好,唯独不能是厌恶,即便众人都觉着他的身世无比恶心,薛鹂也不该同他们一样。
“表哥便不怨吗?”
“怨什么?”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你分明荣华一身,却落入这样难堪的境地,权势也好声誉也好,如今都叫人毁了,往后定要受人冷眼,从前争先攀附你的,未必不会来踩上一脚。”薛鹂总觉着自己话里的怨气似乎比魏玠要多。
“你不喜欢烦扰,往后可是要烦扰不断了。”
他眼帘低垂着,显得有几分不以为意,闻言也只是笑道:“因血脉所致,既无力改变,再多的怨气也是无济于事……若说怨,应当还是有些的。”
怨自己自幼便肩负魏氏的荣华,处处克己慎行,今日却依然是魏氏的耻辱。所谓子孙楷模,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
只是在利益面前,世人大多人情淡薄,舍弃他亦或是厌恶他,都是人之常情。
“表哥多年来替魏氏上下解决了不少麻烦,身世并非你能抉择,又何必为了一身血脉如此唾弃你,说到底,你不曾有愧魏氏,即便是唾弃……”
“即便是唾弃,也唯有鹂娘可以。”魏玠面带笑意地望着她。
薛鹂心下一乱,忙移开眼,说道:“表哥往后要如何,可是继续留在魏氏?”
虽说魏玠年纪尚轻,却已经收纳了不少忠心之士,而他提拔人才不在乎是寒门亦或是士族,也曾因此受到些许非议,而因他的学识来投奔的人,并不会因血脉这样的小事便弃他而去,魏玠与整个魏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轻易不可断,即便被说成是平远侯府的人,魏氏也不会放他离去。
只是既不许他做家主,又要他替魏氏效命,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何况……
“平远侯那处若知晓了,也不知要如何气恼,先是发妻与兄长通奸,而后又成了他侯府的人鸠占鹊巢,辛苦养大的儿子成了旁人的不说,还要受着一身污名。虽说平远侯一向喜爱表哥,却未必能将你视为亲子。”
“此事日后再议,迟早要做个了断,如今之计,自然是只能留在魏氏。战事未平,过几日我仍要回去领兵平乱。”
薛鹂点了点头,在心底默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好一会儿没吭声,直到身旁的魏玠忽然开口,说道:“昨日我与父亲说过,要娶你为妻。”
薛鹂怔愣了片刻,而后猛地站起身。“可……可是你……”
魏玠仍跪在地上,见她这样大的反应,也仅仅是拉过她的手,让她的手掌贴在他冰冷的颊边,而后轻轻吻在她掌心,此时此刻,这样的动作非但没有温情,反而显得古怪阴森。
“鹂娘也会觉着,与我在一起,令你恶心作呕吗?”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仰起脸直勾勾地盯着薛鹂,漆黑的眼瞳中映着出幽幽月辉,让他浅淡的笑容下多出了一抹阴冷。
薛鹂强装镇定。“表哥多想了。”
他低笑一声,头微低下去,如猫狗一般蹭了蹭她的手掌。
“那便好。”
话毕后,他扯了扯薛鹂的衣角,示意她俯下身。
薛鹂立刻明白了他意思,然而她此刻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思,为难道:“前方便是魏氏祖先的灵位,此举是否不合规矩,若冲撞了各位先祖……”
她说完后听到魏玠嗤笑一声,才想起来魏玠便是这庭中最不规矩的存在了,无奈只好倾身去吻他。
魏玠配合地启唇,探出舌尖与她勾缠,纤长的手指也穿过她流泻的墨发中,将她紧紧扣住。
薛鹂回到桃绮院的时候,姚灵慧仍在酣睡中,并未发现她夜里偷跑了出去。
然而此番也让她越发忧心魏玠的处境,平远侯定是不会认他这个被塞过来的儿子,魏氏更不愿意承认他这样的乱|伦之子。她知晓魏玠可怜,然而她不可能嫁与魏玠,毕竟这样的血脉,日后生出来的子嗣也不清不楚,说出去实在难堪……
次日一早,薛鹂便已经开始收拾衣物,等寻到机会便带着姚灵慧离开,实在不成她还能去投靠赵郢。她阿娘如此年轻貌美,若是赵士端能意中她阿娘也不错,总比她那混账的生父要好……
然而当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薛珂当日也拜访魏氏,前来寻薛鹂母女。不等姚灵慧刻薄他几句,薛珂便将门扣上,一脸凝重地牵过薛鹂与姚灵慧的手,压低声道:“这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鹂娘你立即与那魏兰璋断干净,我带你们母女去江东安身。魏兰璋设计围剿钧山王,如今兵败,让齐国折损了四万兵马。此回可真是祸不单行,他怕是再难翻身了……”
第78章
薛珂常年行商运,消息较常人更为灵通,只是如今连他都知晓了,想必朝中已经知晓了此事,很快消息会传遍魏氏,传遍洛阳,届时那些将士们的亲眷必定满腹怨恨,恨不能将魏玠剥皮拆骨。
姚灵慧听了也是愕然,竟一时间也忘了方才对薛珂的气愤,惊讶道:“不说那魏兰璋用兵如神,手下几无败绩吗?怎会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薛鹂皱起眉,不禁说道:“领兵之人并非魏玠,兴许是那人用兵不利,他如今身在洛阳,战败一事总不能都算在他头上。”
薛珂听出她话里对魏玠的维护之意,斜睨了她一眼,严肃道:“听闻这围剿之事乃是魏玠一手谋划,领兵之人却是夏侯太尉的长子以及魏氏四房的家主,如今他身世又出了这样大的丑事,太尉的爱子被俘,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兴许要给他扣上一个通敌之罪,将他打入大牢。你可切记离他远些,切莫顾念着什么旧情……”
薛鹂喉间一哽,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来,被姚灵慧盯了好一会儿,她摇头道:“爹爹多想了,我对他不曾有过什么旧情。”、
“那便好,还有那平远侯府的世子,若他当真是魏氏大房的嫡长子,日后定是风光无限,他历尽千辛得以正名,你再与他重归旧好,也能成一桩美谈……”薛珂说到此处面上才有了些许笑意。
姚灵慧却怒道:“休要胡言乱语,魏氏大房如此不堪,魏恒狡诈阴险,那魏兰璋更是下作,鹂娘心性单纯,如何能受得住。连身世都不清不楚,谁知晓内里藏了多少龌龊之事。”
见姚灵慧动怒,薛珂才心虚道:“你这般恼火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好便算了,鹂娘生的美貌,还是那谶言中的神女,自是要配当世英雄……”
说拆此处,薛珂的目光落到薛鹂面上,眼神微动,神情显得另有别意,姚灵慧没有看出来,薛鹂却明白了薛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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