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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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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须重寻人生意义,方可再回人间。

的确,本就一心寻死,也不急重新来过,地府条例还是很人性化的。然而……。

我压下心中升起的悲凉,问他,“如何定夺是否领悟人生意义呢?”

“主要看你是否已领悟到人生的意义,其次看你业绩,再次人脉。”

“懂了。”我笑了,“估计是主要人脉,其次人脉,再次人脉。”

“哈哈哈哈……想不开的孩子。”他看着我,突然起身上前,逼近我的脸,混沌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别太悲观了,因为毫无用处。这世界,本就由不得你。”

我被这诡异的笑容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我不解,我如何想不开了?

抬起头来,扩大的视野却正好看清这殿堂的楹联:

功过是非一锤定音

恩怨情仇烟消云散

继往开来

当我再低头时,他已消失不见了。

工作后,我负责对各种自杀的鬼们进行分类。

有被救森林火灾的采水直升机抛进森林的潜水员,在高大的树杈上用树枝一下下刺进动脉自杀,被自己划分为衰鬼;

有大喊着“我只能为爱一个人活,但可以为爱两个人去死”的情种,被自己划分为痴鬼;

有旅拍途中攀上火山,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秒跳入岩浆的艺术家,遗书上说:“如果水泥地和焚烧炉禁止我的尸体融入生态,我就自己去找。我最喜欢老虎,我要被老虎吃掉。不,不,我要把我的杰作留给世间,我要保证摄影师的安全……”

他对于摄影师的保护,也仅仅是出于自己作品的得以留存的考虑。

对于最后的行径,我无法理解,无法分类。毕竟我只是一只穷鬼,没酒也没故事,地府里依旧是社会底层的样子。

鬼不用做梦,却时时刻刻都被困在自己的视觉记忆里,一闭眼就能浮现。

我望着那棵承载了他灵魂的参天大树,看见棕色干涸的血瀑顺着干裂的枝干从上至下,一路蔓延;

我听见追悼会致辞者说“人们最应该原谅的是天才的私生活”;

我看见黑色的岩体上溅出赤红的、滚烫的岩浆,那人大喊着“求你了,别管我,拍下来。”

好吧,他的死法依旧不是我能够理解的范畴。不过我遇见了一个画家,是他让我真正知道这个分类到底如何命名。

我创立了一个档案合集,命名为疯鬼,把我不理解的全都扔进去。

这时池良宙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余也】

余也:[今天没拿到快递吗?]

吃两周:[拿到了 没拆 忙 看书]

余也:[……]

余也:[嗯。]

原来他不是不看书,只是不看我的书。余也怅然地想。

【池良宙】

打断的思绪又重新回到书上,琢磨起那个画家的死因。说从前有个包揽各个奖项的知名作家,他是忠诚的完美主义者,每次出书,事无巨细都要自己一一把关。他最注重书的封面,会在书籍出版前,社交平台上提前发一条对封面的期许。但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有点损的方式,能起到给画师施压的效果。

但有一个账号,每次在作家发完期许,都能够立刻出图,完美符合要求甚至更加壮阔恢弘直戳人心,令人看一眼就深铭肺腑。作家怀疑这是什么ai技术,但有一次他发现即使自己没发所谓的期许,画家也能凭作品的文字,挥洒自如,画到自己心里。就这样来来回回很多次,作家直接在社交平台上扬言说,以后所有的封面都要他来画。或是因为对纯粹的艺术都有所追求,或是迷恋这种分寸感的君子之交,总之出于某种神秘的默契,二人从未私下聊过天,更没见过面,甚至连彼此的账号都没有关注,就这样通过中介合作,过了很多年。

直到有一年,由于大作家在垂暮之年依旧独身一人,时感清醒带来的痛苦,与痛苦衍生的无尽的空虚,逐渐产生了自决之意。

他写了一本写自杀的人。

但由于自己的情绪只是孤独,只能写出些刹那的美学感受与生命的张力,虽然文坛上的赞美愈盛,但作家自己始终知道,本质上这是一本晦涩生硬的书,彻底从此前所有作品的高度上跌落了下来。

他写作从不留有余地。他知道,自己被名利与孤独蒙蔽,早已失去了当年的灵气,可能此生再也写不出好作品了。

他感到郁闷,甚至开始生病。

那一年里,画家也没有画出那幅相应的画。

距离他们相知,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作家觉得他可能已经去世了。或者,他已经再也看不上自己的作品了。

其实,后者更令他难以接受。作家病得更重了,沉疴难起,命悬殒殁之际。

就在他准备撒手闭眼时,家里的佣人告诉他,画家发布了自己的作品。

他颤颤巍巍地坐起来,看见那副画,有他的落款,名叫《死于季节嬗替的人》。

画是动态状态的宇宙,背景是锃亮的星团,内容是一个人被运行的地球撞死。

那个人脸上该画眼睛的部分,是白色的空白幕布。

作家呆坐了几个小时,只是痴痴地盯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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