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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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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没发现」,意味着他极有可能成为奇蹟的继承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露娜也记不清,只明白那位伤心的男孩,肩负着贵族间对于他这个年纪难以承受的高评价、高期望,和高好奇心。

超年龄的负担很是令人心疼,于是露娜撕下裙襬一角包扎伤口,主动跟修结下缘分。两个孩子天天见面分享生活中的苦与乐,牵掛从童年延续至今。

儘管如今内心的情感似乎参杂其他异样的情绪,迷茫却不致影响她跟修的友好程度。

沉默在两人各怀的心事间蔓延,直到年久黯淡的洋房耸立入眼,废弃的花园只剩下花朵枯萎的颓败貌。

「嘻嘻嘻,别跑呀!」

「咦?」一阵孩童嬉闹的欢笑声在耳畔响起,露娜不自觉拉紧韁绳,背上人儿透出的紧张使黑驹停下脚步前进。

「怎么了?」

乔治回神见露娜些微蹙眉,放下绳索想要下马,立刻上前搭手让她方便使力。

眼角馀光闪过黑发男孩和金发女孩相互追逐的幻影,露娜认出那是童年的修与自己在这里玩耍的情景。

接过餐篮迅速重整好状态,「没什么。谢谢你,乔治先生。」

笑声跟残影是直接从脑海内传出的,露娜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来到此处,对记忆有着强烈的抽离感。不过他们来过这里确实是发生过的事,当时候,白玫瑰绽放得尤为迷人。

乔治瞧了一眼洋房,祖父的爸爸和其兄弟就是在这里走入人生的低谷,浑沌、失去自我,就连修跟露娜也……

「露娜小姐务必跟修互相照顾,不要落单了。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巡逻,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请一定要想办法在这附近等我。」畏惧之心油然而生,乔治沉下脸郑重交代。

唯有骑兵队的同伴知道,自从修跑来工作室画画,乔治每天会不时绕来这里观察是否有可疑的事,避免意外重演。只是他始终没有勇气率先敲门,放下姿态跟弟弟好好谈论未来。

「好的,那麻烦乔治先生了。」露娜再度欠身行礼,表达对此行的感谢。

「去吧,注意安全。」

乔治頷首示意,一面上马一面目送少女优雅转身往门口走去,三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几分鐘过去熟悉的少年打开白玫瑰雕刻已斑驳的木门。乔治宠溺地看了一眼便把马儿掉头,驾马往原定的巡逻路线离去。

军装男人坚挺的背影,身上的金属装饰扣闪动着晚霞馀暉,刺入修的眼底。

「拜託了,就让我去试。」这是他临行前最后一次跟哥哥的对话内容,修知道乔治出于担心才会不断地劝慰自己,当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也没有不好。

可是,骨子里的不甘心难以消弭,不甘曾拥有的荣耀离自身而去,不愿过往化为乌有及空白。

「修?不开心吗?」少女困惑探询的语气,拉回满身顏料的少年神志,舒缓修绷紧的面部表情。

修勾起唇角,变回那个能给人满满安全感、阳光的大男孩,一副若无其事似地接走露娜手里的东西,「好久不见,终于见到露娜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不开心呢?赶快进来,待会太阳下山还是会冷的。」

大门完全打开,外头洒进屋内的夕阳光给所有物品镀上一层陈旧、怀念的色彩,大厅的家具摆饰虽然已经看得出来岁月也加入了创作,却不失丑陋掉漆,反而更添精神不衰之感。唯一比较不一样的是,墙上的新月画作,腥红、不祥且躁动。

露娜往里边的画作打量一会儿,没有说话,不自觉想再靠近观察,但向前时手不慎弄翻一旁木柜上的沙漏,一路滚至有着惊恐人面的烛台旁停下,沙子簌簌地从原本的底部流了些到另一头,木质底座刻着三个字,《超现实》。

停下脚步将其扶正,露娜的注意力又随修关门的声音而回过头,门后原先掛着某个艺术品的位置,如今却不晓得本尊去了哪,空荡荡,仅留下《真实之镜》的作品名牌,和一段斑驳的作品附註:「离去前,请好好注视这面镜子,『你』是真的『你』吗?一旦迷失自己,靠别人的面具而活,终究不被世间所接纳。」

露娜,就是露娜.伊拉斯。少女下意识在脑海里回应问题。

「来,往这边。」仔细锁上门,深怕夜里外头林子中的野兽闯入,确认完安全无虞修将餐篮搁置在旁,一手牵起正出神的露娜葱指,「不好意思,还来不及换套衣服你就来了。待会在卧房等我一下好吗?打理完我们再一起吃晚餐。」

「嗯。」小脑袋乖巧点头,跟着少年的脚步前行在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房里。

大部分的摆设皆静静立于幼时来这儿玩耍的位子上,未曾变动过。

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头被留声机取代的《吟游诗人》画像,浮夸的手势看起来还是这么地逗趣;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间里,掛着的《双子座》里,那对兄弟背对背依然不和睦,连窗户旁由假花点缀的华美鸟笼里,金丝雀塑像嚮往天空的展翅样态仍旧栩栩如生,嘴里叼着的小纸条连墨粉也无淡化的跡象,上头的笔力遒劲一如过往看到般,充满生命力及幽怨之情。

推开薰衣草浮雕的门,修再次露出歉意的神情,「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露娜,可以等。」

懵懂盯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瞳,露娜无法理解为什么修要对此愧疚。

下一秒,不合时宜咕嚕嚕的声音自优雅的月白色裙下传出,不过女孩不为所动,继续执着地试图读懂修的情绪。

修无奈地笑出声,轻揉揉她的头示意赶紧先进去房里。这孩子长越大反而越对生理需求的感受下降不少,很常身体都抗议了嘴上却不喊个饿字。

门在身后悄悄闔上,露娜愣愣望着诺大整齐的房间,恍若又见到金发小女孩在这里充满活力地寻找藏身之处,躲着男孩玩捉迷藏的过往,心中难得再次升起兴奋的感觉。

小女孩一会儿低头看床底,一会儿鑽到梳妆台底下,待了没多久鼓起脸表示不满意地爬出,再次寻找新的好地方。

啪。位在墙角的书柜动静,与回忆里的女孩撞到柜子的结果重叠,一本厚实的书突然掉了下来,柜子上头一对精巧的傀儡身子随之歪斜。

露娜猛地震了下,小女孩的身影瞬时无踪,她马上过去捡起满是灰尘的褐色皮书。

纸张泛黄不减内容的精采度,她一面走到床边坐下一面轻手翻阅,密密麻麻手写字纪录不少每日的事件与创作进度,不时还有草图构想,说是某人的日记或创作歷程也不为过。

习惯先大致速读的露娜,很快地翻到最后一页,横幅大画作的最初草稿虽然凌乱,却足以看出画面中的人们是何等的幸福,书页右下角还有预定要取的名字。

抚着文字若有所思,接着,露娜缓缓抬头,面色凝重地看向对面高掛在墙的作品。

画中仅一位身着白纱、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侧身捧着花束,一头不寻常的白发如月光散发淡淡光辉,虽然画上的表情是微笑,宝石红的眼眸却透出深沉的忧伤。

即使背景由再多象徵幸福的粉蔷薇、红玫瑰构成,隻身一人凝视远方的纯白新娘让整幅画散发无尽的孤寂感。

作品右下角的名牌所写,和书里的一模一样:

「《永恆》──奎达尔.切格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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