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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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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赢天青的队伍来说,这一招至少给他们创造了两条逃命的机会:一是动静够大足够他们分辨出到底有多少敌人,二也是更重要的,前头被伏击之处的陡坡更陡,另一侧却并非林子而是下坡和断崖,要是真被堵在那儿,这般雨水天气一个不查,说不定脚底一打滑就摔个粉身碎骨。

他们如今逃窜的这一侧虽是难走但好歹是平地起的灌木丛林,赢天青算着距离应差不多,趁着马匹跃起时瞅准机会抱上一旁的树干,整个人在半空中悬了一秒,随即隐没在交错茂密的树冠枝丫之中。

身后的追兵循着马蹄声跟过来,并未察觉马背上已经没了人。赢天青靠着一根粗壮的枝丫喘了口气,背后和胳膊传来火辣辣的痛,原是在狭路相逢时被射中了两箭,另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擦伤。

她感觉身上的热气儿在流逝,也不知是因为冰凉的雨水还是因为慢慢渗出的血液。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儿,她得继续往前走,离的越远追兵就越难追上她。

这片林子实在太大了,她在树枝间攀援,或是确定附近没有人时才会下地跑一段。她不确定对手会不会继续排出追兵,至少她能想到许多法子——无论是熟练的斥候老手,还是带着猎犬的捕快,只要下定决心仔细搜寻,总能把她的行踪找出来。

除非她跑的够远,而这场大雨继续冲刷,将她留下的痕迹血迹气味全部冲淡冲走。她脑子里算着自己跑过的路程,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还不够?????,不能停,还得继续往前走,得远的让猎犬断断续续嗅不出她的味道,远的追兵都不愿也不信她能跑这么远,她才算有些许安全可言。

雷声和闪电停了,雨水一点点变得稀薄,东方一抹苍蓝色显现。赢天青吐出一口浊气,天亮了总是好的,这里到底离京城不远,且昨儿已经有驿站的快马前来打探,应知道她没有按时抵达,定会派人出来寻找。

只需临京有了动静,这些埋伏的敌人就不可能如夜里一样肆无忌惮的搜索丛林,否则还没找到她的人,一定先一步被元修派来的御林军或是五成兵马司发现踪迹,追杀和被追杀的位置一下子就调换了。

赢天青捏了捏已经麻木的胳膊,正要窝在树杈间歇一口气,却猛地捕捉到身后隐约传来的响动和仿佛是狗吠声响起,以及虽然听不分明,但其中几个发音足够让她确定来者不善,因正是她最讨厌的北晋官话的声音。

朝中有人和北晋人勾结!赢天青不知该怒还是该苦笑。前脚才有一个前蜀王与西辽勾搭在一起,后脚又来个北晋,她南景莫不是个筛子,谁都可以来插一脚吗?

第56章 寻人

赢天青的怒火很快平息了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躲过这些人的搜查, 只有活着回去了,她才可能带着她的大军一路踏平所有想要谋害她的人。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声音确实是往这边来的,少说得有个一两百人。因此她需要赌一把, 赌是继续待在树上不会被发现, 还是往前逃跑能快过追杀者的速度,继续把两边的距离拉开甚至彻底跑出他们的搜捕范围。

赢天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太久。若是往日她大约是会选择往前走的, 毕竟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与其期待猎犬从树下经过时不会嗅到她的气息,不如继续往前寻找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实在不行,好歹也能拖延更长的时间。她坚信元修在发现她被埋伏后会第一时间派出大军, 如今天色渐亮,大军跟着痕迹追入林中一定能比昨日更快的抵达此处。

但这会儿——她低头看了看地面。被雨水浸泡的泥地湿软滑腻, 她下地行走的速度绝对快不起来。且现在停了雨, 她但凡落了脚就要留下新鲜的脚印, 随便来个学过些足迹侦查的斥候, 都能毫不费力的循着她的脚印将她找出来。

所以看似有的选, 其实今日别无选择。赢天青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她向来惜命, 就算是回京赶路也记得穿了身软甲在身上,虽然箭头依旧插丨进了皮肉, 但被甲衣阻了一阻便并没有插的太深伤筋动骨,她扯了里衣的布条做了包扎, 又有一夜泡着雨水,倒是没什么血再往外渗了。

可是这还不够。狗子能顺着她的方向追到这里就不是偶然,她现在只能期盼北晋人带着的狗子里像这条这么嗅觉灵敏的狗子数量不会太多。

赢天青咬咬牙,将怀中一个素色缎面的小荷包打开, 里头的粉末被雨水浸涨了结成一团。这是一种驱蚊的药粉, 但她记得配药的军医说过, 虽药粉没什么味道,但其中有一味药对猫猫狗狗的嗅觉伤害极大,一定不能拿来逗小动物。

狗子不是追着她来吗?她嘴角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小心的将药粉尽量均匀的倾倒在身下的大树根部,相同的颜色完美混入泥泞之中。但凡狗子真的追到这里,只要在此处徘徊一阵,它往后就再也不可能追击任何人了。

赢天青处理完药粉,重新将荷包揣回怀里。想了想又将胳膊上的布条小心扯了下来做成树枝勾破的形状小心挂上去,顺着树杈轻手轻脚的爬过隔壁两棵树,忍着痛从伤口处挤出两滴血滴在树杈上。

她需要多一道保险——比如做出自己往那个方向跑了的假象。哪怕只是拖延狗子和搜寻者的进度,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趁着搜寻的敌人还未到近前,赢天青重新扯了根布将伤口扎紧,仿佛一只轻灵的猿猴般在树枝间弹跳,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一阵风吹过丛林,无数老叶新叶簌簌作响,将她抖出来的这点儿动静掩藏起来。搜捕的人若有所察的抬起头看了看,然尚且昏暗的晨光中什么也瞧不清,只有无数枝丫仿若鬼手冲着他们摇曳。

“别看了,还不赶紧搜。”同伴拍了他一把,晃了晃手里的绳索,牵着猎犬往前走。

猎犬在树林中犹豫的踱步,林子里的气息太混乱,雨水树木青草泥土杂乱的混着一丝它反复嗅过的那个味道,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让它一时蒙了方向。

“姓赢的可真能跑。”北晋潜入临京的兵士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他牵着的这条猎犬是北晋仿照临京的搜寻犬训练出来的最能耐最灵敏的一条狗子,又花了千辛万苦从忠烈王府中偷来这位镇北军主将的衣物,训了这狗子小半个月就为了等着今日绝不放过她。

狗子确实是挺厉害,别处的猎犬在雨水的干扰下已经放弃了寻找——虽说按照他们算来的被伏杀和追杀的数量,还在外头逃窜的镇北军亲卫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了。他们也不甚在意走漏了一两个人,最重要的是姓赢的不能留,而狗子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哪怕中途茫然停顿了几回,到底是还在执著的带着他们往前走。

“这是走了多远啊,早知道就留在路上清理战场了,好歹不用这么废腿脚。”有一名士兵发出不满的嘀咕,努力将脚从泥土中拔丨出来。锤了锤酸软的小腿,怀疑的看了狗子一眼:“它真的再带路吗?不会是瞎走的吧?”

“放心,这样子肯定是追着的。”同伴拉了他一把给他借力,一边打量着最前头沾满了泥水走走停停的狗子。

狗子并不知道身后的人类在议论它。它再一次站在地上耸了耸鼻子,犹豫的两边瞧瞧,踌躇的围着一棵大树转了两圈,蹲在原地迷茫的仿佛思考着什么。跟着它的兵士生怕它也撂挑子不干,连声催促了几回,才见狗子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就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看来是有发现!”跟着的士兵兴奋的跑过去,冲着狗子吠叫的方向看了又看,终是在树杈上看到了一点儿浅淡的血渍。

“是在这儿爬树了!应该还没走远。”打头的斥候爬上树瞧了瞧,用手指头蘸着血渍抿了抿,“可能是伤口挣开了,咱们再往前看看去。”

再往前的两棵树后,一抹白色布条出现在枝叶之间。领头的斥候再次上树看过,终于确定道:“果然是包扎松开了,就是这个方向,咱们追!”

他们并未发现先前一直带着路的狗子这会儿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并不再是它带着人跑,而是被人牵着往前。狗子不时的抽抽鼻子打个喷嚏,仿佛有些焦躁不安,然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又湿又冻的打着哆嗦,对于狗子的风寒症状并不放在心上。

便是负责训犬的士兵也只是抱着狗子拍了拍安慰它,一边给它承诺道:“乖旺财再忍忍,等咱们抓到姓赢的,一定给你连加一个月的餐!”

赢天青伏在树杈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算是暂时松了口气。就不知道这些人能被迷惑多久,不过就算他们折回来也不怕,元修派来救她的人,应该也离这里不远了吧?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一夜大雨后天气竟然晴朗了起来。赢天青抬头看了看阳光照过来的位置再掰着手指算了算时辰,现在大约是卯时初刻了。

她窝在树枝间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体温和体力已经流逝到了最低限,她不可能再跑了,所以剩下的,就是看元小修能先找到她,还是敌人先找到她了。

而此时,在这片林子的入口,才从昏迷中醒来不久的大景皇帝苍白着脸色,不顾一众朝臣的阻挠决议要往林中去寻找忠烈王。连同赵简在内的大臣们跪在他跟前苦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决不可以身犯险。

“……陛下,陛下千万三思啊。”赵简都快哭出来了:“根据臣等抓获的北晋士兵的交代,林子里少说还有数敌人,陛下贸然进去若是受伤,臣等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啊!”

“你也说了里头还有数百人,而忠烈王却是孤身一人。”元修眼神淡漠的看向丛林深处,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朕若不去救她,她要是有个万一,你又该如何给朕交代?”

“陛下,五成兵马司和征夷军的数万人都进去了,只消一个时辰,不,只要半个时辰就能把林子清一遍,届时把里头的北晋人杀的杀抓的抓,忠烈王自然就安全了。”

“是啊是啊,忠烈王武功盖世武艺高强,一定能等到救援?????的。”

“说不定王爷听到咱们自己人的呼喊就回应了呢?咱们现在也不知道王爷往哪个方向去的,若是正好和陛下您错开了,岂不是更耽搁了您见着王爷的时辰?”

“而且陛下,陛下若是涉险,岂不是置忠烈王于不义?若是陛下有个万一,世人不是要怪罪到王爷头上吗?”

最后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吴大人,曾经跟着萧国公打过仗,后头年纪大了从军中退下。元修登基后让萧国公兼了兵部尚书的职位,萧斌念着吴大人本事不俗为人也算长袖善舞,便向陛下推荐了他当左侍郎。

而这位在战场上无论杀敌还是被杀都没皱过一下眉头的老大人,被皇帝陛下黝黑的眸子盯着,竟无端的浑身发凉直冒冷汗,仿佛盯着他的并非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而是一头毒蛇猛兽的怪物,下一秒就能将他碾的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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