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224章(1 / 2)
东5行政管辖领域,洁白明亮的实验室内,医生穿着白大褂,在手边的仪表台上控制着机器人进行操作。他面前的圆台上放置着纯净透明的球体,就像一枚庞大的肥皂泡,被金属的圆环拦腰围住。
从圆环里探出许多纤细的金属丝,仿佛茂盛的藤蔓缓缓包覆了透明球的表面,又在医生的操纵下有生命般褪去。这个圆环就是他设计的机器人,专门用于辅助完成他的新发明——那个长得像肥皂泡的透明球。
他作为杀手的家属,从主城区搬到东5来也有大半年了,二区没有仿生人改造的生意,更不存在义肢市场,虽然杀手为他建造了新的诊所,他也没机会干回老本行,只能在实验室里发明点小玩意。
对于他原本的生意,医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无所谓。他本以为自己会受不了二区的枯燥乏味,但安顿下来后,也不算太糟糕。
杀手住在行政中心,不怎么来看他,却叮嘱他不要成天像个科学怪人似的躲在诊所,语气仿佛叮嘱家养的仓鼠要多跑跑轮子。他就走出门与左邻右舍交谈,用干巴巴的语调找无聊的话题。战争开始以后,伤兵营里经常缺人手,杀手便毫不客气地一通电话,让他带着医疗机器人和成箱的手术器械过去给伤兵治疗。
他是塞西娜城危险级别最高的通缉犯之一,曾经帮高利贷者挖出债务人的器官倒卖、在无辜的病人身上进行实验,现在却做着止血、缝合与包扎的工作,被这片街区喜欢聊天的妇人们团团围住,告诉她们的孩子以后也要有一份这样体面的医护职业,可谓是滑稽至极。
实验室外,诊所的门锁响了一声。随即这间实验室的门也打开了,杀手通过虹膜验证走进来,声音疲倦地叫了他的名字:“科因。”显然是刚从胶囊列车下来,漆黑的军装还没有换掉,火红的长发在脑后胡乱扎了个发髻。
医生知道对方前几天去东1代替洛希指挥战争,今天傍晚时分才乘列车回到东5。他不明白杀手急着赶来他的诊所干什么,但是对方之前每次来都是为了找他做爱,做完了就穿衣服走人,返回行政中心,半句话也不多说。他想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你来得正好。”但今天医生不想立刻进入上床的正题,他先将杀手带到了那个一人高的透明球面前,“看看我的新发明,这是纳米级材料制成的防爆球,能够承受万吨以上的爆炸带来的高温和冲击,我把它命名为‘水泡’。”
杀手抬手触摸了一下水泡的表面,层层材料在压力下很容易就凹陷了,然而凹陷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往下,柔韧强劲的弹性反推着他的指尖。一摸就知道医生在材料上花了血本,这个球恐怕比诊所里所有仪器加起来都贵。
医生操控着机器人抽干了水泡中的空气,它便缩成一个比网球略小的淡白色球体,啪嗒坠地。他捡起小球,向杀手示范:“日常可以随身携带,它受到巨大冲击就会自动展开,保护里面的人安然无恙。”
说着他把小球往墙上重重一砸,安全气囊般的轻盈材料迅速展开,水泡悠然地在地上弹跳了两下,恢复成他们刚才所见的样子。
医生制造水泡的目的非常明显,他自己当然用不到这个发明,但随着战局渐趋白热化,对频繁出入战场的杀手来说,这是枚贴心的护身符,在危险关头能够救命。
按照杀手的性格,一向沉默的医生少见地对他传递了如此明确的关心信号,他本该喜上眉梢,笑吟吟地调笑两句“医生你果然还是担心我的吧”,但今天杀手只是点了点头,望着透明的水泡说道:“哦。”
杀手的兴致似乎并不高。医生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但杀手不说,他也不会越过两人间的界限。虽然杀手经常戏称他是家属,可十年来他们关系的本质就只是炮友而已,谁也没想着要更进一步。
对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而言,亲密关系发展过头的后果是变态又危险的占有欲,不到一方提着手术刀把另一方剁成三千片刺身再泡进福尔马林里,这段关系就不算是善终。
医生伸手抚上杀手的后脑,拆散了发髻,让火红的长卷发倾泻下来。他俯身凑近了对方,金丝眼镜后的视线像是打量着泡在罐子里的完美标本:“要做么?”
“等会儿吧。”杀手一反常态地没有上手扒他的白大褂,静静地与他对视着,“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除了上床以外,我们从来没尝试过其他的交流活动……比如上次说过的,沟通。”
“沟通。”医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竟然有些温和,这些天与邻居们的交流使他多了一丝人气,“对,我们沟通。”
杀手不由得失笑:“你说话的方式总让我怀疑你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你真的不是仿生人吗科因?”
“我不是。我很清楚自己没有情感障碍。”医生看着对方说,“你想沟通些什么?”
“我想……算了还是先做吧。”杀手犹豫一会儿,蹙了蹙眉,还是没能把“曲终计划”的内容说出口。他看到医生为他制造的防爆球就明白了,对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但就是这份越界的在意使他难以启齿,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这样彼此牵绊。
——医生认为做个防爆球就能避免他出意外,可是他的死亡无法避免,不是在枪林弹雨中,而是在运筹帷幄间早已注定。杀手解开军装,苦笑了下,他想医生还是太不了解战争了,战争不是躲避着子弹和炮火活下来,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是子弹和炮火,他们在需要的时候呼啸着出膛,然后化作一片光焰,在世界上消失。
完事后杀手坐在窗台上抽烟,他不常抽烟,但他让医生替他囤着的女士香烟塞满了诊所的每个角落,花花绿绿的壳子堆积着像劣质奶油。他熄灭了诊所里的灯,随意掂起盒子抽出一根,橙红的火星在窗边摇摇晃晃,照亮黑暗里他的脸。他抽了一口,忽然很想和医生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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