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这一等的功夫,不过几分钟吧,那几个婆子催促了起码三四遍。
都是光是嘴上催促,却没一个人进屋去帮忙。
齐书个子高大,那小厮看着很稚嫩,可能也就十三四岁,想要为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长手长脚的男人换衣服,是很吃力的。
芦花听得心烦,屋里的齐书只怕更加心烦,她想去帮忙。但想,婆子们昨晚聊天的时候说齐书没穿裤子,她就禁不住脸红。
她没看过他光身子的模样,这会儿又这么多人,她脸皮薄,可没那勇气当着这些人的面给齐书换衣服。
芦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叫清箫的小厮抱着一堆衣物出门来了。
婆子们捏着鼻子接过来,扔进搁在地上的一木盆里,抱怨:“清箫,你勤快点啊,半夜多给大少爷把几次尿嘛,大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看这被单床单全换光了,起码洗半天。我们又不是只给大少爷一个人洗衣物,是给所有主子洗诶。这么下去,我们这老腰都直不起了。”
又说:“张玉凤也真是的,喂大少爷吃煮鸡蛋就好了,保证一天都不用尿尿。那参汤一日灌五次,全尿了出来,补什么补啊,好浪费。”
清箫嗫喏道:“大娘们见谅,不是清箫懒惰,只因为昨晚大少爷洞房,清箫不敢去打扰大少爷。”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清箫,你是不是听壁角了,老实交代!”
“没有没有。”
“肯定听了,不然怎么知道昨晚大少爷房里不能去打扰?”
清箫急道:“大少夫人在房里啊。”
“大少夫人在房里又怎样?焉知他们两个昨晚做了啥?”
“对啊,大少爷那样子,他什么都不能干。”
“大娘,我……”
“我什么我,你就住在大少爷隔壁就近服侍他。近水楼台,真的没偷听么?”
清箫急得满头大汗,“大娘们,你们也都在外面伺候着的,我哪敢?我连着几天没合眼地服侍少爷,昨天大少夫人过门,大娘们来帮忙,我才有闲暇困了个觉,昨晚睡得真就跟死猪一样!”
为了表明清白,自己骂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又把那三个婆子逗得大笑。
“就算没偷听,肯定昨晚也一宿没睡吧?清箫啊,是不是也想入洞房了?羡慕大少爷不?”
被婆子们一阵逗,清箫脸色爆红,呐呐地用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反抗道:“大娘们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小的会挨板子。”
芦花看不下去了,故意加重脚步声,走了过去。
“哟,大少夫人回来了?”
几个婆子并清箫同她打了招呼。
芦花特意感谢清箫:“辛苦你了。”
清箫不敢看她,低着头不住谦道:“这是清箫应该做的,以后大少夫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清箫去做。”
婆子们脸上挂着意味深长地笑,目光朝屋内乱晃,见芦花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端起盆子就要走。
芦花本以为只是平常的换衣服,结果婆子们端着盆子经过自己时,她真的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眼眶再度红了。
拉住走在最后一个的婆子轻声问道:“他的腿真断了么?”
婆子侧头瞥了她一眼,“那当然啊,你以为就平平常常的打板子啊?伴君如伴虎,皇帝震怒,又是大内侍卫动的手,焉还能保住腿么?”
芦花也不在乎当着下人的面了,泪水滑落脸颊,她努力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人活着就好。”
婆子深深笑道:“大少夫人也不用太难过,想来大少爷能尿得出来,某些部位还是好的。”
走在头前那两个婆子也站定说道:“对啊,大少夫人早点同大少爷生个胖儿子出来,就算大少爷一辈子不下床,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女人嘛,不能依靠丈夫,依靠儿子也一样。”
几个婆子逗着青春期的清箫,嬉笑着离开了这处小院。
芦花望望虚掩的房门,攒了攒拳头,抹掉眼泪,深吸口气,如常推门而入。
婆子们刚才在门口肆意调笑,大声说话,床上的郁齐书一字不漏听了个一清二楚。
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芦花走后,他人就始终清醒着。
想了很多,想可能这又是梦一场,芦花并未真的来了他身边,因为芦花迟迟没有回来,但是婆子们来了后,就在他房门外说话,他听到了婆子们议论芦花,提着的心就放下了几分。
但是婆子们走后,屋子内外长久都寂然无声,又想,她可能已经一走了之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对着他这个残废哭个不停么?
她听见了的吧,他腿断了,下半辈子都会躺在床上。从前他走不出杨家的别墅,都被她无情抛弃了,现在他下不了床,她只会跑得更快。
心里七上八下,盼着她能回来又不敢做如此想,又恨,咬牙切齿,直到,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条窄小的缝。
他心口一跳,凝神听着。
悉索的声音,那人如昨晚一样,磨蹭了半天,终于跨进屋来,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郁齐书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芦花轻手轻脚摸到床边,见郁齐书闭着眼睛,脸上如熟睡的婴儿般安详宁静。
芦花微微笑了笑,在床沿边坐下来,开始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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