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碰上正在地里干活儿的乡亲,芦花就打个招呼,人家都叫她随便捡。有的乡亲在地里翻出来去岁没收拾干净的红苕、洋芋,还送给她---算是个惊喜。
芦花开始还有些生疏和笨拙---搁下背篓,将包谷桩捡拾到一堆儿来抖泥土。抖的时候,两手揪着土疙瘩往地上猛砸。如果土块干燥,这一砸,能把桩桩上的泥巴给摔打掉七七八八。如果土疙瘩有些湿润,她还要用手去掰,挺费劲儿的。
这方式不仅慢,且她在有些积水的土沟里来来回回走,包谷桩没捡到多少,倒把她一双布鞋沾满了一层层的淤泥黏土,脚上笨重,走路很费劲儿,裤腿也被稀泥巴糊得没眼看。
后来有位乡亲看不下去了,笑话她:“有舍才有得。牛家村这么多地,哪家地里没有包谷桩?还不够你拣的么?像这种泥巴打不掉又抠不掉的、难收拾的,你就不要了啊。”
又给她做示范---背篓背背上,一边拣,一边摔打泥土,一边扔进背篓,不走回头路。
芦花看了,醍醐灌顶。
有样学样,几块土里的包谷桩捡完,她已俨然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一个下午,芦花捡了两背篓回家,倾倒在院坝里,铺散开来晾晒,很有成就感。
此后几天,没事的话,芦花都会下地去捡包谷桩桩,干劲儿十足,不知不觉她竟捡拾了几十多背背篓回来,晒满了香秀家那个百来平的院子,看着能用烧一阵子了。
只是春耕的时间很短,乡亲们犁完地后就忙着播种。
播种过后,芦花就没拣的了。
而且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绵绵小雨下个不停。
春雨贵如油。
播种过后就下雨,正是农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下过雨后,土地面的种子正好享受春雨的滋润,几天便能发芽长起来了。
只是,这于芦花而言,天气一直阴着,她捡回来的那些包谷桩,原本裹着泥沾着土有些湿润,久久不见太阳,就老晒不干。在这种三不五时下着细雨的春季,只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阴干了。
芦花望着灶膛发愁。
她试着塞了几个包谷桩进火塘,包谷桩还有些湿气,根本点不着,只捂出来一堆浓烟。
芦花只得将零星的火星子扑灭了。
拍掉头发上、身上扑的一层草灰,她走出厨房去透气,正好看见院坝边那丛摇曳的竹子。
眼睛一亮。
去年的竹枝只抽出了不多的新叶,虬扎的底部,因为下过几场春雨了,不知何时,竟呼啦啦自地下冒出来十多个竹笋。冲得快的,已长得有近两米高,半截身子下面褐色绒毛的笋壳外衣都已剥落,露出了它们青白的身子。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笋壳,芦花记得,香秀给她用其来点过火,特别容易烧起来!
第132章
房前屋后种竹子, 这是老百姓家里的习惯,取竹有“竹报平安、节节高升”的祥瑞之意。
又因大家修建屋宅时讲究坐北朝南的方位,房子背后便会因长年晒不到阳光而变得阴冷又潮湿, 阴气邪气不断。而竹子四季青翠, 生机勃勃, 人们认为屋后种竹的话, 能给家宅驱除阴邪之气。
芦花急忙回转身去厨房拿了把火钳出来。
笋壳子上面的褐色绒毛一旦粘在了皮肤上,又痒又刺疼,所以不能徒手去捡。
然后她提着香秀家的箩筐便往屋后去了。
牛家村各家各户的屋后都种竹, 几场春雨的滋润过后, 自地面下冲出来的竹笋长得飞快,剥落下来的笋壳子几乎到处都是, 没人看得上, 任其被风吹得落满了阴沟里。
香秀家后的竹林里笋壳子不多,芦花知道是因为添了自己一家的缘故,香秀家里的谷草快要烧完了, 那小妮子就悄悄地在捡笋壳子烧呢。
芦花只捡了半箩筐, 看旁边邻居家的竹林里有,便去了那边捡。
很快就捡满了,提回去倒在厨房里, 又回来捡。
来来回回,捡了有五六框。
看着挺多的,堆满了灶屋半壁墙。
直接当柴烧,大概可用一天。
这东西易燃却不经烧。
芦花看天色还早, 想着干脆回去换个大点的背篓来捡, 这时竹林外小道上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 驻足对她看了两眼后, 几步钻进了竹林来。
“是郁家的大少奶奶?你这是在……捡笋壳子么?怎么,你家缺柴烧啊?”
芦花的脸烧起来,呐呐地承认,“是啊,没柴烧了。那个……牛大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成。”
早不是什么大少奶奶了,谁家大少奶奶还捡柴烧?听着寒碜。
男人呵呵地笑了下,道:“我家柴多,谷草垛子就在屋后坡上,挨着香秀家那块坡就是我家的,还有一坡的谷草垛子呢。你要用柴禾,直接去我家坡上草垛子扯啊。这笋壳子又不经烧,你捡它做什么?浪费精力。”
芦花讪讪应道:“没事,反正我时间多。”
男的叫牛有年,四十来岁模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上下围着芦花打转,芦花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你不用客气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家只三口人,田多地多,每年收回来的柴禾都烧不完的,好多都烂在坡上了。”牛有年往前走了两步,伸脚踢了踢她的箩筐,眼睛又往她脸上瞅。
“呃……如果实在没烧的,我再来麻烦李大哥。”芦花拉着箩筐上的绳子往后拖了拖,掉落了几片笋壳子。
离得他也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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