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那时眼前所见、耳中所闻,皆是蒙着一层纱,虽还记得,却都不真切。唯有记忆中的疼痛,是最刻骨的。
而那种疼痛又是面前这二人间接施予的,虽不经他们之手,却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这二人站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迫不及待要与他相认的架势来,他该如何?
欣喜若狂?亦或是避之不及?
步维行自小教会了他为人处世的规则,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处理这种局面。
秋白忽然道:“你二位也不自报家门、说清楚当年的情况,若是希望他认祖归宗,还需二位拿出点诚意来。”
他这番话说得刺耳,实则是替步惊川做了回恶人,替他将这二人的攻势阻拦一二。意识到这点,步惊川抬头感激看他一眼,却见到秋白正望着那夫妻二人,满脸不悦
“我是张若兰,”妇人连忙道,又指了指一旁的男人,“这是我丈夫,罗从钧。”
“你是我二人在十三年前被人抱走的长子。”她勉力露出一个笑来,只是她脸上的皮肉先前便掉了几块,如今虽然开始愈合,笑起来的时候却牵动了疤痕,显得有些可怖。
她说完方才那一通话后,便住了口,眼巴巴看着步惊川,仿佛在等他反应似的。
“长子,然后呢?”秋白道,“你该不会是在等着他对你二人终于来找他这一事感激涕零罢?”
他这番话似乎戳到了二人的痛处,二人均是面色一变。
罗从钧瞪了秋白一眼,粗声粗气道:“认祖归宗,不是每个子孙辈该做的事么?”
“可笑,”秋白嗤笑一声,“你不想要了便随便让他被人抱走,如今想要了又迫不及待地让他回来,你可有问过他的想法?”
“想法?”罗从钧喃喃着转过头去看着步惊川,“你可想回来?”
见罗从钧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步惊川也是一愣。
他下意识看了秋白一眼,却对上秋白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眼神,大有“你若是敢说‘想’,我便揍你一顿”的意思。
步惊川一激灵,回头对上罗从钧的视线,在那夫妻二人期盼的眼光中,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因为秋白的威胁,而是对于这二位称得上素不相识的人,在他心中远比不过师父。
更何况,在仅有的一些记忆中,他在这二人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你怎能如此!”妇人哀嚎一声,想冲上前来拉住他的衣袖,却被秋白拦住。她在原地跺着脚,急得团团转。
罗从钧更是激动起来。“怎么,进了仙门几个年头,就不认爹妈了!?”
“就凭你也配。”步惊川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到秋白冷嗤一声,“鼠目寸光之辈,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话虽不好听,步惊川却也羡慕秋白可以如此坦诚。
可于情于理,他不该在这事上沉默。
步惊川抬起头,直视着那二人,道:“生育之恩,我铭记于心,可养育之情,我更不能舍弃。”
或许是他说得太过委婉,那二人并未领会到他的意思。
罗从钧搓了搓手,“我也没让你不认他,只不过是叫你叫我们一声爹妈。”
张若兰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师父与爹娘,可不是一回事呢,更何况我们是你的亲生爹妈!哪有爹妈比不过师父的道理?”
步惊川垂下眼睑,他想起幼时不懂事,曾问过步维行,既然他是他二人养育大,为何不称呼师父师娘为爹娘。
那时候,师父只是摇了摇头,师娘则笑呵呵揉了揉他的头,道:“父母二字,非真心实意不能唤得。我二人非你亲生父母,若是在你不懂事时,教你唤我二人为父母,那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时隔多年,步惊川记得仍是一清二楚。
师父与师娘,甚少同他说对错,只教他该如何判断。他或许会为该如何面对这二人而迷茫,但这二人如何,他有自己的判断。
但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倒叫他犯了难。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之时,步维行的声音忽然在院中响起:“我见此处可真是热闹,不如带上步某一个?”
说着,他快步行来,走到步惊川身前,用身子挡住了那二人的视线。
步惊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罗从钧见到他,面色一变,“是你!”
张若兰也激动起来,“就是你抱走了小辽!他如今不认我们了!你将他还回来!”
“若是我当年不将他带走,他今日恐怕便站不得在你二人跟前了。”步维行冷冷道,“他出生时天生异象,你们皆认为他天生不详,却不知是他身上灵气旺盛的缘故。因为他身上的灵气,鬼怪都被吸引过来作乱,你们就觉得是他不干净,交由来路不明的巫师去处理。”
“那巫师来路你们不管,他用针刺、火烤、放血,从他身上榨取灵力,你们却听信一面之辞,对他不管不顾。”
“直至最后,那巫师让你们将他赤身裸体置于冰天雪地之中,你们想也不想,走得头也不回,那巫师说是在祛除他身上的邪祟,实际上他才是最大的邪祟。”
“你们怕不是在想,若是无法祛除邪祟,便让这孩子便这么死了算了?”
“直到我带着他,提着巫师的头颅入村,寻找你们,你们关心的也只是邪祟有没有被除尽。”
“我说他身上没有邪祟,可你们仍是不信,不肯接收他,我这才将他带回长衍宗。”
“如此种种,你二人还有何脸面说自己是东泽的亲生父母?!”
说到最后,步维行更是激动起来。他怒视着面前的二人,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他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决断。况且,他是人,不是物件,他去留如何,该由他自己决断。”说着,步维行侧过身来,目光落到了步惊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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