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2)
他自幼生长于长衍宗,所知所识皆是步维行赋予,万一二人关系走到最差的那个地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收回搭在门上的手,步惊川往后退了一步。他龟缩在木门之后,仿佛这木门是铜墙铁壁,能够给他几分喘息之机。
他站在门前发了不知多久的呆,秋白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在听清楚秋白的话后,他回过神来,抿了抿嘴角,缓缓转回身去,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房中的秋白。
房间不大,两人同时站在房中,倒是生出几分拥挤的感觉来。
更别提秋白此时离他很近。
步惊川移开视线,低头盯着地面,没敢对上秋白的目光。心头划过万千思绪,最终只能汇聚成一句话:“那是我师父。”
所以,他才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开口。
他正是因为重视这份师徒之间的情谊,才迟迟不敢去寻步维行。昨日遇上的时候,因为在场的人多,步维行也未得空搭理他,这才不至于让他太过尴尬。而若是今日去寻步维行,在场的恐怕只会有他们二人,他便避无可避了。
“你若是真的珍惜与他的情谊,那便更要同他说得清楚明白。”秋白淡淡瞥了他一眼,“而不是在此处暗自揣摩,空耗你们之间的情谊。”
步惊川张了张嘴,想说秋白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可仔细一想后才领悟过来,秋白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是他当局者迷。
步惊川终是去寻了步维行。
出门前,他思前想后,始终觉得空手过去不大好,便从储物戒中取了在外买的一坛酒,踏入了步维行与岑清闻的庭院。
这处庭院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便是在此处长大,院中每一个角落他都滚过,就连角落里那棵歪脖子松树上有多少个疙瘩都数得清。只是自他搬离此处后,回来得少了,加上近些时候他也一直在外游历,几月不回宗门也是常事,后来便来得极少。
因此,院中的变化对他来说都是突兀的。
院中一处平地,现在被圈起来做了花圃,那花开了数十朵,长得亭亭玉立,娇艳可人。可步惊川分明记得,上次他来此处时,这平地还是步维行的鱼池。
这庭院如今的模样,俨然同他上次来时所见到的,是两个模样了。
岑清闻不在。约莫是昨日找过他后知晓他今日会来,便主动避开了。
庭院角落的歪脖子松树正是朝着庭院中心歪,在炎炎烈日下,投下一片墨绿的阴影。阴影正好罩在松树下的石制桌凳上,步惊川来到此处时,恰好见到的便是坐在石凳上的步维行正悠然泡茶。
步维行正忙着刷洗手上的茶杯,忙完后才抬起头来,朝步惊川点了点头,示意步惊川坐下。步维行面上没有半点惊讶,约莫是步惊川在半路时便察觉到了。
步惊川走近几步,拂去石凳上落的松针,这才坐下。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挑起话题,视线无意间落到了那花圃上,于是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道:“师父,师娘这是填了你的鱼池种花?”
步维行向来是不会主动关心人的性子,这几年步惊川游历不断,步维行除了偶尔询问他的心境领会以及外出遭遇,从不询问他历练所得。
修道一途,终归是大道孤独,即使是师徒,也存有竞争关系。步惊川早年或许还不懂,但现在却是越来越清楚,步维行这是在主动避嫌。
早年步维行还会在修行上替他指点一二,倒是步惊川越大越趋于放养,有时候遇到些问题,步维行总是同他说些类似于“相信你自己”之类说了等同于没说的话,时常弄得步惊川一头雾水。
但他也觉得奇怪,步维行从来不吝啬于对其他弟子的指导,反倒像是笃定放他自己钻研,会好更多似的。
然而刨去这些异常,步维行对步惊川的教导不可谓是不尽心。
二人之间虽不似早年那般密切,但毕竟也相处了数十年,步惊川这点道行摆在步维行面前着实不够看。
步维行只啜了一口杯中的凉水,声音比那水还要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步惊川放下手中的酒坛,不等步维行招呼,便伸手从步维行方才洗好的杯子中取了两个干净的来。
步维行向来都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而步惊川也是。
一旦决定了要同步维行说清楚,步惊川便再也不见先前的犹豫。
步惊川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师父,我的体质可是与常人有异?”
步维行捻着瓷杯的手指一顿,“此话怎讲?”
“在罗家村的时候,我便察觉到有异。”步惊川道,“而后我又无意之间知晓,我体内竟有一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却被人为地封住了,令得我自己都不知晓,我竟然有如此力量。”
步维行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瓷杯,“我本不欲同你说……寒玉之体,会随着修为的增长,逐渐五感尽失,丧失情感与理智,最后变得与玉石无异,这等体质,常常被某些心术不正的医修拿去做药人,我正是不愿你与那些药人一般……”
听到步维行的回答,步惊川自己心头也生出几分疑惑。步维行性子耿直,分明是不爱撒谎的人,除非……是有别的原因,令得他不得不撒谎。步维行自己这番言论答非所问,显然是在想掩饰什么。
“师父,我知道我不是寒玉之体,您还要继续骗我吗?”步惊川打断了步维行的话,“你已经瞒了师娘十八年,也瞒了我十八年,您还要再瞒下去吗?”
步惊川说话期间,心中也在暗自盘算着,若是步维行铁了心想要隐瞒灵力封印的事,他似乎也拿步维行没有办法。对于这位教养自己长大的师父,步惊川总是无法将他看得太坏,更无法容忍自己为了真相做出逼迫对方的事。
步维行久久地看着他,轻叹一声。他微微站起身,伸手从步惊川跟前将那坛酒拿了去,直接揭开封盖,仰头灌了一口。
那口酒下肚,步维行脸上微微涨红,“此事太过复杂,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步惊川静静对上步维行的目光,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冷静,超乎他自己的想象,“那便说说我体内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以及我到底是不是寒玉之体。”
“不是,”步维行又叹了口气,“说你是寒玉之体,也是因为我早年误判。我与你师娘都见识得不多,只是当时翻遍典籍,只寻到寒玉之体的说法,因此我们才先入为主地认为你是寒玉之体。”
“而后我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中,发现你并非是寒玉之体,而是与寒玉之体截然不同的存在,但我对这个也是知之甚少,因此一直未同你师娘解释,也叫她一直以来都误解了。”步维行晃了晃脑袋,“你体内生有灵脉,因此天生灵力精纯,幼时便吸引过不少精怪孤魂。你小时候在罗家村……那些异象,也俱是因为你身上的灵力吸引,才会去到罗家村。”
意外得知自己小时候闹出的异象,竟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灵力,步惊川此时得知,却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为何我如今极少感受到这灵脉的存在?”
若非有秋白与陵光引导,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得知自己身体中竟然还藏着这股力量。
“我担心你控制不住这灵脉,更怕你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加上这灵脉随意动用,若是使用时不慎,恐会落下难以逆转的损伤。长衍宗阵法虽严密,却仍是防不住有心之人。”步维行接着道,“于是,我在古籍当中寻了法子,将你身上的灵脉封起来……唯有你一心一意想要启用这灵脉,或是性命垂危之时,方能动用。”
“灵脉?”步惊川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正是。你的经脉异于常人,是同别人截然不同的构造,因此才被称为灵脉。”步维行道,“而我于你身上用的毕竟是封印之法,对你自身的修为进益,稍有影响,才致使你多年来修为难以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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