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2)
可衍秋清楚,东泽的体质与常人有些许的不同。东泽不像旁人那般需要事先绘好的阵盘,或是借助什么材质上好的阵盘作阵。东泽可以在瞬息之间,用灵力凝聚阵纹,用他自己作为阵盘。
这般做法听着简单,可除却东泽,世上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到他这般轻而易举。阵盘通常都需要承载极高的反噬,对灵力的消耗也极为恐怖,若是常人学着东泽这般做法,恐怕不多时便在反噬下灵力枯竭而亡了。
衍秋从未见过东泽使用阵盘,想来这与东泽的特殊体质有关。
而这特殊的体质,偏偏成为了非东泽不可的原因。
这简直就是……玩命。
以自身作为阵盘的人,从此与阵法融为一体,阵在人在,阵亡人亡。一旦成阵,那人便与这阵法绑死了,除非身死,否则再也无法与这阵法分开。
这便意味着,他会与东泽分开,甚至需要面对东泽离他而去的结局。
他在这世间百年,从未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才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久,甚至这份心意,还未能诉诸于口,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
衍秋定了定神,便见到东泽垂首,在那书桌前坐下了。
东泽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衍秋坐过去。
衍秋思虑半晌,终是在东泽跟前坐下了。
“这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起。”东泽开口,便先叹了口气,“真要算起来,还需要从我师父他们说起。”
北斗星城之所以有七座城,便是因为最初的城主一共有七位。
谁也不知他们七人自何处而来,只知他们七人是师从同一人,分别以北斗七星之名作为道号。
除却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天枢尚有一位远房后辈外,这几人在世上再无亲朋。
他们在道修地界上奔波,建立共四七二十八城,对应着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再建立五座主城,分别划分东方青龙域、西方白虎域、北方玄武域与南方朱雀域,各个主城统御着身处其域中的七城,又由勾陈城统御着其余四座主城。
自此,天上星斗蕴天下灵力,五位域主应运而生,由他们分别管辖着对应的地域。
天上分星,地上分野。以此催生以天地为凭的阵法,以此阵护佑人族安居乐业,再不受那魔气侵蚀之扰,也不必受魔族侵袭之苦。
然而,他们很快又发现,光是以城池为阵,催生而出的阵法之力尚且薄弱,虽能阻拦魔气侵蚀,然而那无休无止跨境而来的魔修却是需要五位域主亲自解决。
五位域主不堪其扰、分身乏术,也逐渐因为那不停歇的侵扰而大伤元气。尤其是西方白虎域的域主监兵,作为与魔域接壤面积最大的域,白虎域承受了最多的魔修入侵。
万幸白虎域域主监兵在五位域主之中最为善战,因而才顶住了大部分的袭击,除却这些防不胜防的侵扰外,人魔二族百年以来算是相安无事。
东泽说到此处,眼神黯淡了一瞬,他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
只靠这五位域主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七人算出道修地界上灵气最为充裕之地,寻到其下的灵脉。
这灵脉乃是星斗大阵之下灵气最为充裕之处,又受了星斗大阵的庇佑,因此灵气充裕程度超乎寻常。
这灵脉与星斗大阵相辅相成,愈来愈强。
灵脉乃是指灵气汇聚之地,而灵气汇聚之处,久而久之这浓郁的灵气又能形成灵石,最后若是此处灵气浓度不减,甚至最终会凝聚出灵玉。
而这处得天独厚的灵脉,不但凝聚成了一块巨大的灵玉,甚至还从这灵玉之中生出了玉髓。
普通的矿脉中,也有少量的玉矿能生出玉髓,然而那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特例。
因此这处生出玉髓的灵脉,被那七人发现的时候,饶是那见多识广的七人,也惊叹不已。
玉中难生髓,灵玉更是难上加难。这灵玉之髓在此时生出,恐怕是天地为他们所衍生出的转机。
然而这玉髓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这七人发现,只能感慨是时也命也。
这集了天地灵气而孕育而出的、此世间空前绝后、仅此一个的玉髓,既然承了天地的灵气哺育,那么,自然也需要回馈天地。
只是后来他们发现,这玉髓之中,竟是生了灵。
这一下叫这七人乱了阵脚,他们原本只是将这玉髓视作死物,可谁成想,这玉髓竟能成灵。
要知晓,这世间自有制衡之道,越是天生强悍的存在,便越难延续血脉,开智更是难上加难。譬如龙、凤二族,一对夫妻可能至死都未能诞下一子,更别说他们的后代,若是不能开智,甚至连原本保护他们的蛋壳都无法打开,连这个世间也无法多看一眼。
这灵玉之中生出玉髓,便是凤毛麟角,这玉髓成灵更是空前绝后,实乃巧合之中的巧合。
诚然,这玉髓之中的灵有着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力量,然而,这玉髓之灵太过珍贵,叫他们不敢轻易决断它的未来。
在他们犹豫之际,这玉髓之中灵趋近于成熟,他们再也不能轻易抹杀这个自灵玉之中孕育出来的灵。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留下这玉髓之灵,并将玉髓之灵视作常人一般教养。
“这个玉髓之灵,便是你罢。”东泽未刻意隐瞒,虽然未指明,衍秋几乎毫不费力地便猜了出来。
东泽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话。
“他们寻到我的时候晨光熹微,正是春初,万物蓬勃之时。他们看着东方的晨光,为我起名为‘东泽’。”东泽淡淡地道,声音中没有半分起伏,“他们同我说:‘东泽,你是此世间,唯一的希望。’”
短短的一句话,却有着将人压垮的重量,而这本不该属于独一人的重量,却完完整整地压在了东泽肩上。衍秋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甚至称得上是单薄的身影,鼻子没来由地一酸。
可他还是接着往下问了:“后来呢?”
虽然他隐约知晓一些那七人后来的结局,然而他还是想听东泽说。他想知道,东泽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又想贴近些当年经历了这些变故的东泽。
“我开智的时间比你长得多,百年开智,他们走时我不过堪堪开智十余年。”东泽轻声道,“他们原本是将我作为祭阵的材料留着的,可不知为何,他们最后却改变了主意,在魔潮再度袭来的时候,他们选择自己祭阵。”
“那日,他们将我带到星斗大阵跟前,叫我看着他们祭阵。他们要我永远记得他们,也要我记得他们的理想,记得他们是为何而死。”东泽再度提起往事时,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刻骨铭心的记忆,“他们临走时,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应当能走得比我们更远,能做得比我们更好。’”
没有一句提起星斗大阵,却从头至尾都是星斗大阵。
可东泽不曾对衍秋说的却是,正是因为如此,师父们的遗命,是东泽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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