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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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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最后瞧了一眼文斓,用帕子将文斓的脸擦干净,然后将湿血的帕子妥帖地塞进内襟。

北镇抚使见着燕熙这些疯魔又冷静的举动,只觉惊心动魄,遍体生寒。

他直觉眼前这个看着文弱的宣大人,将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文斓之死,将要掀起轩然大波,已在意料之中。但对这个宣隐的改变,或许会引发更加不可收拾的后果。

锦衣卫对人心和局势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北镇抚使掌诏狱,更是见过形形色色将死之人的怨怒,但那些都只是虚妄的“做鬼复仇”。

只有眼前这个惨白着脸又极致美丽的人,叫他联想到了修罗恶鬼。

燕熙起身时,面色可怖的平静,他悄声往外走。

他踏出那座监室,泪便止住了。

他极致地将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挺拔地往外走。

北镇抚使跟在他身后,默默从袖袋里取出一张血书,交给燕熙说:“此乃文大人狱中所书,上头不知道。我乃粗鄙罪人,能将文大人绝笔公诸公世,也算赎罪。”

燕熙展开血书,上面是文斓刚劲的笔迹。

此书大约是文斓一入诏狱就写的,当时就抱了必死之心。

信中铿锵之言,亘古不绝:“我文斓出生微末,既无显赫家世,亦无天赋异禀,却生而有志,酷暑极冬,苦读不缀。感念天恩,酬我二十载寒窗,赋我激浊荡清之责,平生之志,得以践行。‘凡忠义之士,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1,我乃万千之一人,得此殊荣能以除奸。我忠义一世,死于奸佞之手,然正是死得其所,从我之后,此辈肖小,穷凶蠹虫,将无所遁行!人立于世,行正坐端,不须屈尊畏谗言。我此行必身死,无愧于心,无憾于天,无怨于人。今我之微言,将使万人振聋发聩;今我之微芒,将使暗夜乍明。哀怜万民生之多艰,吾万死不辞,且看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出自《论语》,释义“可以托付幼小的孤儿;可以寄托国家的命脉;虽被胁迫,却不改变重大的节操”。ps:文斓的遗书全文,以我的水平,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文斓在古代能考到二甲第十名进士(全国第13名),放到现代起码是省状元的水平,恕我能力不够,写不出惊天绝艳的文章。我佩服文斓这样的有志之士,仅以拙文,以表敬意。

第42章 何惧命运

燕熙走在来时的夹道上。

他始终领先一步走在北镇抚使的前面, 他的背挺得僵硬,一言不发, 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知名的阴暗。

踏上某个石阶时, 一串铁链拉动的声音向他扑来,一个亢奋的中年男人声音乍然响起:“事了拂衣去!事了拂衣去!”

燕熙表面上看起来无懈可击,实际他被巨大的哀愤紧紧攥住了心神, 外界的声响于他有如隔着一层纱,不太真实。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些茫然地扭头,正对上一张扑面而来放大的脸。

那张脸卡在铁栅栏之间, 面上爬满疤痕,一双眼布满血丝,因为兴奋极大的瞪圆了,死死地盯着燕熙。

燕熙眼中开始微有波澜, 他脑中一时吵轰轰的,一时又死寂阴沉, 他愣愣地跟着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那中年男人用力点头, 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燕熙猛地惊醒:“《事了拂衣去》!”

燕熙终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位是原著作者刀刀!

燕熙找了她五年,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刀刀神情热切,伸出沾满污渍的手, 话音已是哽咽:“我终于——”

北镇抚使以为囚犯要伤人, 一把挡在中间, 拦住了刀刀, 同时想要拉开燕熙。

燕熙几不可察地侧身, 避开了陌生人的碰触, 板着脸瞧着北镇抚使。

北镇抚使官职比他高, 却被他瞧得一激灵。

燕熙与身俱来的清高气质,就是能让人不禁想要讨好他,北镇抚使一边觉得微妙,一边解释道:“宣大人,这位犯人叫陈秋,是另一件案子的重要从犯。他最近疯了,宣大人莫听他胡言乱语。”

燕熙问:“疯了?”

北镇抚使说:“这人原本已经快要断气了,不知怎么又挺了过来。之后就成天神神叨叨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燕熙不能与刀刀相认,只能顺着北镇抚使的话瞧向刀刀说:“他说什么了?”

北镇抚使沉吟着,拿不准该如何复述。

那边刀刀与燕熙会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刀刀忽然扭曲地骂起来:“你们都是走狗,很快都会死的!大靖很快就要改天换日,你们这些人都要被清算!”

北镇抚使无奈地看向燕熙,意思是:就是这种要掉脑袋的疯话。

燕熙点头,转头打量起刀刀现在用的陈秋身体。

这实在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场合。

燕熙本就托关系进的诏狱,北镇抚使必然不会放他单独行动,加上这一排监室都是用不封闭的栅栏拘人,一处说话,一排都能听见。

他们相对,却无法相认。

在短暂的注目中,他们瞬间理解了彼此的处境。

刀刀隐晦地笑了下,往后散漫地晃了几步,忽而干笑起来,他笑得极其用力,连着一阵巨咳,终于缓过劲后,不知是笑的还是咳的,他眼眶红了,疯了般怒骂道:“你们这些狗官,给我听好了!大靖是靠百姓双手托起来的,你们都是蛀虫!”

北镇抚使沉着脸听着,没有对“陈秋”出言斥责,而是对燕熙小声解释道:“这个人命不久矣,他也就剩下这么点力气,咱们走吧,他骂累了就会停的。”

燕熙没有动身,只看着刀刀。

北镇抚使只当燕熙是好奇,便劝:“若是不走,他还会骂更难听的,宣大人……”

刀刀突然冲过来,用力的摇晃栅栏:“我的命越来越短,就是被你们这些狗官所害。是你们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这天地它太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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