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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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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

赵熙被这极轻极淡的一声拉回思绪,对上沈时砚那双温润清明的黑眸,心底却蓦然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沈时砚薄唇轻抿,猜到他适才出了神,便又重新将那番话说了一遍:“皇城司如今在荆湖北路和陕西路两处辖区还有据点,官家不如趁此机会以孙惊鸿之死为由,施之惩戒,将这两地的据点连根拔出。”

赵熙猜到沈时砚接下来要说什么,迅速给身边的总管使个眼色,让他把高太后安插在徽猷阁的内侍带走。

待殿门紧闭,徽猷阁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赵熙才道:“皇叔,可那钟景云不是没能看见——”

“官家说有,便是有,”沈时砚很轻地笑了下,“皇城司既然派人去刺杀钟景云,想必应该也不清楚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手中的茶水早已有了凉意,沈时砚将茶盏轻放至身旁的圆桌案上:“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且此事牵扯骨瓷、牵扯高家,高太后也不会过多阻拦,”沈时砚笑道,“只拔掉两个据点已是死罪轻罚,官家尽管去做即可。”

赵熙还是有些许犹豫。

沈时砚起身:“官家知道驯鹰吗?”

赵熙愣了愣,下意识便答道:“熬鹰——”

不待他说完,沈时砚却缓缓摇头,慢声道:“还有一种的方法。”

“鹰隼爪利如锥,翅疾如风,看着凶猛无比,但说到底只是个兽性较为残暴的鸟儿。拔掉它的爪,折断它的翼,它即使有泼天的本事也是无用。最后,它若臣服,便施以精肉;它若不臣服,便杀之断命。”

从徽猷阁出来,没几步便被高太后的人请至永安宫。

时隔七年已久,旧人重见,沈时砚轻声道:“皇嫂。”

坐在凤榻上的妇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宁王不愧是先皇亲手栽培出来的孩子,倒是厉害得很,竟敢挑唆官家与哀家的关系。”

沈时砚只一笑:“皇城司犯错,与皇嫂有何关系?自古君为臣纲,官家教训有罪的臣子,实乃是天经地义。”

高太后冷冷地瞧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郎君,记忆中那个得知真相后崩溃的少年已是不复存在。

她抬手散退殿内众人,适才还端着的凤仪万千,眨眼间便消失个干干净净。

高太后拍案起身,怒指着沈时砚的鼻子,骂道:“当年你是怎么与哀家说的!你说你从此绝不踏入京城半步,也绝不过问皇家事宜!沈时砚,你如今不仅出尔反尔,竟还帮着赵家的人对付哀家!你可别忘了,是谁冒着被先皇处死的风险,将你的身世告知与你?又是谁,帮你如愿逃离汴京,逃离先皇?”

沈时砚眉眼温润,诚恳道:“的确是我有违约定在先,皇嫂责骂于我也是应该的。”

“你——”高太后气急,甩手将案上的杯盏砸向沈时砚,却被他侧身躲过。

沈时砚道:“皇嫂,高家背德败行,烧制骨瓷一事,我已不再往下查,但并非是因我寻不到证据。”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那么多的骨瓷不可能凭空消失,总要有个归处吧。”

高太后心脏不由一紧,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沈时砚却不再言:“若是皇嫂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站住!”

高太后快步走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就是仗着与官家有少时情谊,才敢在哀家面前如此猖狂!可你别忘了,若要让官家知道了你并非他的皇叔,而是先皇与太宗妃子苟且所生下的孩子,你觉得他还会这般宠信于你?!”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有的感情与那把龙椅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沈时砚,何必呢?你不是最恨先皇吗?你现在帮着赵熙,岂不是如了先皇的愿!”

沈时砚脚步只停了一瞬,闻言,竟是轻笑出了声。

“皇嫂要是想说的话,便说吧。”

你说了,我便也提前解脱了。

话落,他转身离开宫殿,从背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噼里哗啦的,充斥着难以抑制得怒意。

沈时砚步调平缓如常,直至出了殿门,看到两个宫婢领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道士正往这边走来时,微微一顿。

两拨人简单地擦肩而过,一声叹息从青铜面具下轻飘飘地钻入沈时砚的耳中。

“大娘娘近来的情绪是愈发不稳定了。”

……

夜色浓重,宫门早已关闭。赵熙身边的内侍匆匆赶来,带来口谕:今日太晚,皇叔便留宿于宫中吧。朕早已命人把皇叔以前住的清河殿打扫干净。

听到这三个字,沈时砚神情有些冷然。

内侍不明所以,在前面提灯带路,沈时砚默了片刻,终还抬了步。

到了清河殿门前,沈时砚没再让人继续跟进去伺候,提着宫灯,一个人进去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悄然无声地苏醒,扇动着一股浓重潮湿、陈旧腐臭的霉味。

令人作呕。

沈时砚缓步移至殿内,和衣而睡。

宫灯一灭,黑暗宛如来势汹汹的恶兽,瞬间将他所有视线吞食殆尽。

周遭安静无声,除了他自己微弱的呼吸。

沈时砚闭上眼,脑海里却忽然跃出他今日与赵熙说的驯鹰一事。

继而,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向多年以前,想起了当初先皇是如何教他驯服神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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