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乐园里的沙特与西蒙波娃(1 / 2)
「国王」汤泳淼洗好澡后坐在我身旁,言简意賅为我解释方才所提出的疑问,双颊与耳根却持续泛红发烫。
我喝下他煮好的解酒热汤后说:「原来如此,刚刚你的女友传讯息说你射后不理,该怎么办?她可是你的女神耶!」我故意露出一抹贼笑。
「女友?女神?」
「就是石允芯啊,我好心帮你回覆简讯,因为允芯说你一分鐘之内没有回应,你就死定了。现在你得好好感谢我才是。」
汤泳淼脸色铁青,急忙打开手机检视,看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替我回覆,我就算死三次也不够!你不瞭解石允芯的心狠手辣。」
「女神这么可怕?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们并没有交往,所以我一点也不生气。」他回答十分简短,语气相当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用娇羞的口吻说:「你看见那句『週末女友』了吗?」我顺势躺在他的大腿之上,抬头注视着他。
「这…」他羞怯怯地撇过头去。「这样算类似沙特与西蒙波娃的关係吗?」
「你想维持那么久的时间?好哟!如果你有勇气与真心的话。」我对他展露出愉悦的笑顏,此刻他却静默不语。难道他拿不出真心和勇气?仅仅抱持一时贪乐的心态?然而他之前的种种言行举止,却又令我感到一股势在必行的决心。
爱情的禁忌高墙和灰姑娘的玻璃舞鞋同样是一种束缚,后者多半受到多数人的默认甚或肯定;但前者永远摆脱不了异样眼光。单纯恋爱不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吗?
自己汲汲营营或被迫穿上玻璃舞鞋,反而牵涉更广泛的层面与体制问题,为什么检讨的声浪好比52赫兹鲸鱼的歌声─无人可听闻?
不管了!
我只有这个逃亡的週末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我已奔驰在脱轨的路径之上,不论这座禁忌高墙之后是否依然会矗立眼前,或者只是爱情的蜃象,现在我只能选择当一颗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文学颁奖典礼」上所说的鸡蛋。一颗被他所呵护的「爱情鸡蛋」,接着狠狠地砸在那面墙上,粉身碎骨。
纵使是西蒙波娃也欠缺如此的堕落勇气,我至少可短暂纵身跳入无比荒诞的堕落之中,徜徉在真实的自由海洋里,寸丝不掛地在洋流中漂浮,直到这座海洋的水被抽乾甚至冰冻为止。
汤泳淼此际的「沉默之声」与幻想中的52赫兹歌声,使我想起「竹林七贤」嵇康的《声无哀乐论》:音乐本身是否足以打动人心?
如果把音乐代换成爱情或自由,是不是也有类推适用的空间?
此时我不需要秦客或东野主人给我确切答案,当我在那场大雨以及虚假的多瑙河中濡湿躯壳与灵魂时,他伸出的双手带着熊熊火焰,燃起了我的勇气,甚至连嵇康《声无哀乐论》的手稿都烧掉了呢!
唯有人本身才能体悟到这些意识,也唯有人才能取走这些镶嵌在自己本体中的情感。
我心中的意识狼烟燃起,飘向不再下雨的天空。即使大雨如注,我也有以火焚雨的决心!
我轻声一笑后,率先打破了沉默:「但是你会那样对待我吗?」
「你是指『射后不理』?」他尷尬地回应。「绝对不会。」
「这个否定句是指前半部还是后半部?」我故意说了个有点限制级的双关语。「想清楚之后再做答。」
「你的坏心眼根本不输给石允芯。我不会『那样』对待你,也不会如此对待石允芯。啊…刚才的事很对不…」聪明的他想转换话题顺便道歉。
「对了,你缺了三週的课,要怎么弥补眼前的小亘?」我故意不让他把话说完,纵使刚才真的发生关係,也没有对与错之分;彼此在那个瞬间情投意合,渴求对方的身体及温度,即使是师生关係,为什么不能享受纯真美好的性爱?难道小矮人只能默默照顾白雪公主,最后目送她被突然出现的王子给劫走?
「欸…这个嘛…」他的眼神充满担忧却又透出一丝喜悦,左手指偷偷捲着我的长发。
「我不过问你原因,但是你要带我去三个地方户外教学,况且刚才你还偷偷亲吻与挑逗我。」我故意调侃他的「半途而废」。
「我好像没办法拒绝了。」
我用双手环抱他的颈部,把他拉近自己:「你愿意为我朗读吗?朗读你所写的情诗?」
「我愿意为你而死。」
「笨蛋,我才不要你死。你要当我的动感超人,就像昨晚那样勇敢保护我,带给我自由的感受。只要有动感超人的地方,就会有欢乐与和平,没有罪犯与不安。」
他眼眶含泪地点头,我能感受到汤泳淼此刻的真心,没有任何欲望与利益算计的爱,甚至不渴求我的吻与身体,只想静静拥抱着我。
「先带我去儿童乐园。」
「咦?」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难道你以为第一个地方是床上吗?」
他害羞地摇摇头。
下一秒鐘,我将他的额头压在我的额间,用温柔气音开口:「你还有花可以送我吗?我要最美丽的那一朵花。」
「真正的心花怒放可以吗?还有你就是最美的那朵荷花。」情绪翻腾的他霎时喜极而泣,温热泪水滴落在我的脸庞。
「再说一次你刚才内心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我用拇指慢慢抚摸他双唇上的纹路。
「我爱你,小亘。」
这次换我偷偷亲吻了他,口中有咸咸泪水的味道,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东野主人,你听见了吗?不管是否真的「声无哀乐」,只要听见真心的「我爱你」,就是最美妙的声音。
他用尽全力抱起我,走向始终孤寂的房间─即便石允芯曾在那里和他发生一次又一次的性爱。
那一晚,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手牵手一同进入梦乡。
在梦里,我们漫步在无垠绿茵之上,他为我朗读一首又一首动人的情诗。
朗朗晴空中掛着不过分炙热的太阳,身边吹抚过舒适的微风,耳畔却传来夸张的尖叫声。
「哇!」
没想到坐上自由落体的他,惊吓喊叫声音比我还要响亮;我反倒觉得舒坦爽快。看见他惊慌失措的蠢样,我不禁哈哈大笑。即使搬出老子的「大音希声」论点,现在彼此的欢笑声就是最棒的声音。
此时,我穿着他母亲的粉红色碎花衬衫搭配鹅黄色七分裤,戴上一只红底白点的发箍,站在自由的儿童乐园中心点,抬头仰望湛蓝天空。
「你实在太胆小了,这副模样要如何保护心爱的人?」我模仿动感超人的招牌动作。
「这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
假日的儿童乐园十分热闹,除了家长携家带眷之外,也有不少情侣一起来这里捕捉无拘无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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