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绝望的班机(2 / 2)
「在人性尊严(menswurde)不可侵犯之下,真的可以用这种积极安乐死的方式吗?颇让人深思。」
「你先读一读德沃金的《生命的自主权》,我们之后再来讨论。」
两位准备攻读法学院的留学生席间对话使我大吃一惊,莫非汤泳淼努力打工存钱,就是为了飞往瑞士执行安乐死?名副其实的坐上飞往绝望的班机。
那张不属于我的机票一直在我手中,当初忘了还给汤泳淼。假如要我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我实在办不到。是否正因为如此,汤泳淼才想尽办法逼我离开他的身边?凄艳罌粟花见证他的死亡是否代表另一种涵义?
一切早已结束,不需要再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
「允芯,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想起男朋友?」冠伶喝着咖啡好奇地询问。
「我…我没有男朋友。」我已然失去那时在急诊室的「勇气」;或许当时太过鲁莽,导致现在溺毙在自己的肺部─亲眼见证自己爱情的死亡。
「怎么可能,你的条件那么好,绝对是你的眼光太高了。告诉你喔,peter和schmidt其实很想认识你,我们这个週末一起去野餐好吗?」
冠伶接下来的话语完全传不到我的耳中。
万一他真的搭上飞往瑞士的班机,现在是否已不在这个世上。
倪馨会知情吗?
我该传讯息给他甚至是那朵长满尖刺的荷花?
眼前的汤品彷彿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无论我如何搅拌也无法消除。
週末时,我硬着头皮被冠伶拉去野餐聚会。聚会上除了两三位德国人外,大多数都是台湾留学生,这就是留学聚会的好坏处并陈:好处是有许多同乡的同学友人相伴,坏处也是容易形成团体而不知不觉限缩自己的视野。
四周充满了笑声,甚至有熟悉的台语交谈对话。
我刻意安静坐在一旁阅读《华氏451度》─试图用这烈焰温度隔绝出属于我的空间。
「电视真的有那么邪恶吗?」一位名叫peter的留学生凑近我身旁说道。
「邪恶的是人本身。」我回答后并没有抬头看他。
《华氏451度》主要讲述主角是消防员,工作任务却是焚烧禁书,作者主要想表达那时电视文化兴起,将会导致人民丧失自我判断能力与资讯传播的侷限性问题。
「允芯说的真好。可是万一没有电视,现在的人恐怕会更笨。」眉清目秀的peter露出阳光般的清爽笑容。
「不看书或是不懂得如何思考,才会变成理性文盲,那样反而更加恐怖。」我不自觉覆诵出汤泳淼曾对我说过的话;可是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在自习室里看书,那时我对他嘟起双颊表达不满,心中的悸动使我只想变成甜蜜爱情的文盲。
冠伶和一位高大有型的男生聊得相当起劲,同样隔绝出一个特殊的结界。一位金发碧眼的德国男子揹着黑色空心吉他,开始自弹自唱唱起民谣曲风的”m?dhaithabu”(来自希德彼的小妞,德文发音乃海塔布)。
我约略听出歌曲讲述一位来自希德彼、犹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子艾琳(eileen),热情洋溢地招待异乡客,大伙啜饮红酒和兰姆酒,一起在冬天第一场雪落时快乐地跳舞,忘却所有烦恼。她告诉大家来自德国北部的希德彼女孩都像她一样热情如火又漂亮,像森林中的精灵替大家带来欢乐。
我是否曾经是汤泳淼心中的「希德彼的小妞」,替他捎来苦痛中的真实快乐,而非虚假不真的短暂快感幻觉?一个人独自在自习室内念书时,是不是会想到我呢?
「来自希德彼的女孩真的都像允芯那么可爱漂亮吗?」兴致昂然的peter递给我一杯柳橙汁。
我轻蹙眉头,接着暂时「浇熄」了《华氏451度》,看了一眼黄澄澄的果汁后说:「dankes!(非常谢谢)」幸好不是长岛冰茶。
&er在德国男子的歌声中提出邀约:「允芯,下週在纽伯格林有摇滚音乐节,我们一起去参加好吗?」
我首度对他展露甜美笑靨:「peter,你知道优拉糖果吗?」
「好有趣,这糖果好吃吗?」
我不自觉鼓起双颊,眉头再次皱了一下,他却以为是装可爱的模样。
「百忧解(placebo)呢?」我认真凝视他的双眼继续提问。
「这个当然知道啊,安慰剂的代称。」
「滑结(slipknot)?」
「你说什么节?这次是r音乐节,一起去吧,肯定会非常好玩。」
「下次好了,谢谢你的邀请。」我露出不失礼的微笑婉拒。
&er神情顿时变得诧异又尷尬,呆呆地佇立在我的身旁。
“m?dhaithabu”旋律依然围绕在我和peter的四周,然而此时恐怕需要好几位「希德彼女孩」才有办法逗他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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